“黄家富贵,徐熙野逸。”
这是前朝花鸟画家最为盛行的两大流派。
“黄家富贵”源于宫廷画院,所以其风格继承传统,配色鲜亮富丽,线条极其精细,精细到后期同配色相融,几乎看不到任何线条痕迹,花鸟鱼虫形象十分逼真,仿若活物,画风非常细腻。
有那厉害的画家,甚至能以假乱真,画仙鹤图,便会引来真正的仙鹤围观。
而“徐熙野逸”的风格却更注重落笔墨法,不特意要求线条精细,而像是信手拈来的随性,粗笔浓墨,以黑墨落笔为主,色彩只是点缀,且大多色彩是偏素淡。
这同“黄家富贵”的细笔填色,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徐熙野逸”的风格更像是乡间田趣,更有一种野蛮生长的灵动。
若真要拿来对比。
“黄家富贵”是漂亮的金牡丹,“徐熙野逸”便是泥里的小野荷。
起初,温胭脂和温雪翡的作画风格也是沿袭着这两大类的风格继续。
温胭脂画出来的鱼,便像是如同这群人亲眼所见般,跟宫里池塘的鱼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好几条有特色斑纹的鱼都能在池塘里一比一的对照找到。
若是再在温胭脂的画上用玻璃碗装上一汪水,盈盈水波看过去,温胭脂画上的鱼儿定然就跟活了一样。
而温雪翡……
事实上,众人也是惊讶的。
温雪翡能被雾隐居士看上,虽过往是固有的草包印象,但众人琢磨,温雪翡该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众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心理准备。
所以,当温雪翡能流畅地运用“徐熙野逸”的风格之时,众人像是十分意外,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相信的不是温雪翡的实力,是雾隐居士的眼光。
只是没想到的是,温雪翡似乎深谙“徐熙野逸”的风格,用粗笔画着水的波动,用疏阔的干笔描着池塘边的垂叶的树。
在略微野性的画风里,穿插流动着旺盛的生机。
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众人不由在想,温雪翡不知学了多少年的画,研究了多久的“徐熙野逸”之风,才有今日之功力。
一时,众人也讨论开来这个问题。
“难不成先前温雪翡的草包都是装的?”
“可为何这般藏拙?”
“虽目前看不清全画,但以她现在显露出来的水准,明显是不差的,风格不能相较,但功力能看出来,少说也画了五年。”
“不对,你看她树叶的描法,用干墨点出花形叶,一气呵成,飞速留墨,先重后轻,使之树叶之色呈现先浓后淡,且笔墨必须收放自如,才能达到远观宛若一体,近看叶叶分明的水准,所以,她的每一笔都要快且准,因为每一笔的浓淡都得是一样的,也就说她每一笔的力都要用一样的力,这等估算能力和经验笔触,岂止是五年能练出来的,我赌七年。”
“我赌十年。”
……
有赌性儿的世家子弟们纷纷竞猜着。
直至一道低声响起。
“不到半年。”
“胡扯!怎么可能?!”一个世家子弟顺嘴应声。
但见说话之人,却又瞬时收声。
是魏子行呢。
一贯听着魏子行温润之声,他这忽然低声,众人先前还没能听出来。
但这个答案着实令人咋舌,还是有人下意识脱口道。
“不可能!”
“不到半年,且不说徐熙野逸,便是她普通的落笔,也不是不到半年就能到达的水准。”
“你们是觉得我在撒谎?”魏子行声音忽而有点冷,整个人看着像是多了几分阴霾。
前头说话的人,突兀地有些哑声。
谁都知道,魏子行是不可能替温雪翡撒谎造势的,且魏子行该是比他们更了解温雪翡一些。
但怎么可能?!
“不到半年”这个答案,显然将在场众人惊着了。
他们纷纷朝着魏子行看过去,却只看见魏子行沉着一张脸盯着温雪翡。
半年前,还是这张脸,看着他所画的画流露出了难言的羡慕。
魏子行当时为了讨好温胭脂,便顺嘴一提,让温雪翡也来作画。
当时的温雪翡小脸微有慌张,其后脸颊多了几分红意,轻轻摇摇头,小声道。
“我不会画画,还是不让魏公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