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回关乎他的亲事,景尚书是铁了心,用鞋底狠抽了景铎一顿,这才压着他答应乖乖接受家里的安排,再不可作妖。
谁知这才两日,景尚书就来了这么一出,难怪景铎立时就想到这上头去了。
“是又如何?你还不满意了?你祖父我舍了这张老脸,求到陛下面前,这才给你求了这么一个差事。先在四方馆里任着一个闲差,可这回却要帮着招待北羯使团。陛下的意思,既是北羯来使,咱们该尽的地主之谊要尽到。吃喝玩乐的你最擅长,这凤安城里你更是熟悉,届时带着北羯来使好好玩耍,若是办好了,回头你这差事自然是稳当得很。”
“这事儿又不为难你,玩儿啊吃的,不是你的老本行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你这浑身的毛病还能有了用处,你就偷笑吧!”
一说起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大孙儿,景尚书面上老好人似的笑脸就消失不见了,咬着牙狠瞪着他。
好似景铎若敢再说一个不愿意的字眼,他就能立马脱了鞋,再拿鞋底往他脑袋上狠抽似的。
景铎一瞧祖父的脸色就像又感觉到那鞋底抽在身上的疼劲儿了,缩了缩脖子,蔫儿了,再不敢作声。
“只是这与孙儿,还有……”景钦声音微顿,瞥一眼徐皎,才又问道,“还有与阿皎,有什么关系?”
“是啊,祖父!两位兄长就罢了,我是个女子,如今又忙着备嫁……”言下之意我没空啊,你们这不是添乱吗?
她说着话时,目光直直落在景尚书面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听得她口中“备嫁”二字,景钦的面色微乎其微地变了一下,眼角余光极快地瞥了她一下。
景尚书语调理所当然地回道,“你们俩不是懂羯族话吗?所以,自是也有用处。至于备嫁什么的,你那手女红哪里能拿得出手?至多再找两个绣娘来帮衬着,说不得还比你自己来做得好和快。”
徐皎嘴角一抽,景老头儿,你这么实话实说……礼貌吗?边上景铎已经不厚道地偷笑了两声,徐皎瞪他一眼,继而皱眉疑道,“陛下如何会知我懂羯族话?”
景尚书的脸色登时有些不自然起来,视线不自觉地闪躲,咳咳了两声道,“还是过年时在宴席上,多喝了两杯,就一时说漏了嘴……不过,即便没有之前那一出,这回北羯使团中有一位匐雅郡主,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祖父一样会举荐你。”
徐皎在心底轻哼,景老头儿你这话没什么底气啊,是心虚吗?
“祖父,这事传出去,旁人只怕要说你以权谋私了。”自个儿管着接待的事儿,便将自家人都拉了进去,摆明就是要挣好处啊!“而且,只有我们兄妹几个,接待北羯使团,怕是不够分量吧?”
景尚书却半点儿不在意,“旁人怎么想,由着他们去就是了,我们又左右不了。这差事做好了是有赏,若是办砸了,咱们一家子谁也逃不开。至于够不够分量的,也用不着你们操心,陛下已是点了太子与你们一道,分量是够了,可担子却是不轻啊!”
徐皎一听,心里就是骂了娘,这景老头儿说一半儿留一半儿,这是故意的吧?太子也来,这大魏储君的身份自然是够分量了,他们也不必担主责,可却只怕肩上还要担着太子的安危,即便太子身边定有护卫,他们也别想独善其身。这还要那位太子是个省心的,不出别的幺蛾子。
景尚书又咳咳了两声,板了脸道,“废话少说!总之,这是陛下的恩典,容不得咱们置喙,你们兄妹三个做好准备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都暂且放下,这些时日多往四方馆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还有一件事儿!”景尚书的神色端凝了两分,“陛下的意思,你们俩会羯族话的事儿凤安城中知道的人不多,不到必要之时,也不必让旁人知晓,可明白?”
明白!徐皎挑眉一愕,往边上一看,正好与景钦深幽的眸子撞在一处,一触她即将视线收回,心底却是暗潮翻涌,所以,显帝的意思是她所想的那样吗?这是让她和景钦去当探子?
景二郎君就算了。毕竟除了国子监主簿的这层皮外,他内里就是个专业的特务,干探子也就是干回他的老本行。可她呢?她凭什么?就凭她懂两句羯族话,皇帝会不会太瞧得起她了?就算她真有那能耐,她凭什么给那皇帝卖命?
徐皎心中翻覆得厉害,景钦和景铎兄弟俩也不说话,整个外书房内诡异地沉寂着。
景尚书狠命咳咳了两声,挥挥手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些时日啊,将我忙得够呛,你们祖父这把老骨头啊,实在是禁不住折腾。你们几个来了,正好帮祖父我分担分担!好了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啊!回去各自好好准备,明日清早我便先带你们去四方馆转转去。”
“是!”徐皎和景铎都往景钦瞄去,见他面上虽是迟疑,却到底是慢吞吞拱起手来,两人便也跟着他一道朝景尚书见礼,转身往外行去。
徐皎要举步时,却是想起了什么,步子一停,转头对景尚书道,“对了,祖父!孙女儿方才听您咳嗽得厉害,怕是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才好,祖父可千万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啊,更不要怕吃药,这良药苦口利于病不是?”
景尚书一口气还不及舒缓完,便因她一席话又梗住了,他疑心这小丫头是故意拿话噎他的,入目却是她一张满是关切,很是真诚的脸,登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讪讪地一挥手道。“祖父都知道了,阿皎不必挂心。”
徐皎点了点头,这才屈膝退下。
走出外书房,和煦的阳光倾洒而下,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可她的心情阴郁,丝毫没有因噎着了景尚书一回而有半点儿好转。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巴不得离北羯使团远远的,这会儿却还要往跟前去凑。
“阿皎想什么呢?”景铎却是笑呵呵凑上前来,“看你这样,心情不好啊?”
徐皎瞄他一眼,又瞥了瞥那头好似没有听见他们两人对话,站在鱼缸边喂鱼的景钦,冷声道,“是心情不好,所以你最好躲开些,否则我怕控制不住抽你。”
说着就是迈开了步子,景铎在她身后喊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啊?再不济,过两日北羯使团来了,咱们可以光明正大游遍凤安,吃遍凤安,大哥哥带你玩儿啊,再怎么不好的心情都会好到飞起来,最要紧,花的还不是咱们自己的银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