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恕将她推开,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叹一声,“看来,你是手上伤着了也不知道啊!”
徐皎顺着他目光去处一望,这才瞧见她手背上有一道划伤,算不上很深,却不短。
瞧见伤口,徐皎这才觉得疼起来,轻嘶一声,蹙着眉心看着道,“应该是方才不小心被那刀尖给划到的!”
赫连恕已经坐了下来,将她那只受伤的手拉过来,从她的“急救箱”里拿出烈酒,给她清洗了伤口,又涂上了赫连家“家传”的金疮药,许是怕她疼了,途中还不时轻轻给她吹吹。
徐皎这会儿哪里还觉得疼啊?另外一手托着腮,美滋滋地看着赫连恕那棱角分明的侧颜,“阿恕真好!”张口就是彩虹屁。
“哪里好?”赫连恕挑眉望她,转而将那些瓶瓶罐罐往急救箱里收拢。
“哪儿哪儿都好,没一处不好!”徐皎捧着脸,眯眯眼笑望着他,满眼的痴迷,那一句话说来更是真诚无比。
即便赫连恕明知是马屁,却也被这记马屁拍得通体舒畅。
“阿恕,今日的事儿你怎么看?还有……你将墨啜翰揍成那样,那位会不会问罪于你?”腻歪了一阵儿,缓解了今日生死一线的惊怕,徐皎神色一正,说起了正事。
听她问起这个,赫连恕微勾的唇角缓缓抿紧,双眸亦是随之冷沉下来,“今日的事,定是会有个说法的。至于墨啜翰……不是他自己说的,狩猎场上,各凭本事,生死自负吗?我只是揍他,又没有打杀了他,被揍是他自己本领不济,哪里怪得到我身上?”
徐皎听着,对于此事心口倒是一松,略一想,也是,换做之前赫连恕将墨啜翰揍成这样,即便是做给北羯使团看的表面功夫,显帝怕是也会斥责他一番。可经过今日这番刺杀之后,情势已是不同了。
至于今日刺杀之事,包括后头来追杀她和李熳的那些刺客……徐皎瞄了一眼赫连恕冷沉的侧颜,她心里有计较,赫连恕只怕更是清楚明白。
“阿恕!”徐皎突然朝着赫连恕张开双臂,意思再明显不过。
赫连恕怔了怔,过了片刻,到底是倾身上前,略带两分僵硬地让她抱住。
徐皎像安抚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我没事,我在你身边,会一直在你身边!”
赫连恕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外间却是响起了狄大的声音,“郎君,陛下传令,让你立刻过去。”
两人微微一僵,分开来,四目相对,都是明白今日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完。
“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赫连恕抬手将徐皎的发丝抿到耳后,轻声道。
徐皎点了点头。他倾身过去,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这才起身,大步往屋外而去。
听着熟悉的靴子响渐渐远不可闻,徐皎浑身脱力地躺回软榻上,今日还真是惊心动魄的一日啊,这会儿松懈下来,才发觉她哪里只是脚踝和手背疼啊,分明是浑身都疼。
躺了一会儿,她心里到底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就在从榻上翻身坐起,要张口叫人时,就见着李熳的贴身侍婢,唤作青芽的脚步匆匆而入,到得近前,朝她屈膝行了个礼道,“郡主,我家娘子差婢子来回禀,说是负雪几位姐姐都回来了。”
负雪回来了?徐皎更是再躺不住了,腾地一下就是从榻上爬了起来。
负雪等人平日就住在徐皎所住偏殿的厢房里,徐皎被青芽扶着单脚跳着到了那里时,正好瞧见好些个侍婢都在忙里忙外,还有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出来,徐皎即便心里有了准备,看着时心下还是一咯噔,抿着嘴角上前去,对红着眼,浑身血迹站在门外的苏勒促声问道,“伤得很厉害?”
苏勒听着她的问,却是愣了片刻才将目光从门洞的方向移过来,略带僵硬地朝着徐皎一拱手道,“都受了些伤,眼下大夫在里头处理呢,只负雪伤得重些,伤在后背,都见着骨头了,怕是要受好些罪”
徐皎听到这儿也等不及了,让青芽赶忙将她扶着进去。
苏勒愣站在原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洞的方向,平日里多么伶俐一人,今日就好像丢了魂儿一般。
“苏大人。”有人急匆匆冲了过来,对他道,“文执的骨头怕是要固定,咱们人手不够,你得过来帮着将他压住。”
苏勒“哦”了一声,又望了一眼那门洞的方向,这才一咬牙,转身匆匆而去。
不远处墙角处站着一人,正是李熳,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面色仍是有些苍白,越发显得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望着前头厢房的方向,想着方才负雪几人被送回来时的模样,想到方才她们在禁苑中,拼死护她和徐皎的情形,想到那一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她突然觉得自己再站不下去了,紧紧咬着下唇,蓦地扭头,转身走了。
灵泉殿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结成一片低迷的薄雾。此时,显帝所居的紫阳宫内,气氛亦是凝重万分。
“朕让你们说话,怎么,都哑巴了不成?”显帝沉声喝道,语调里满满的,尽是愠怒。“这皇家禁苑之中竟然埋伏着那么多的刺客,而你们紫衣卫和缉事卫,都是号称探子遍天下,这天下没有人与事能躲过你们的眼睛与耳朵,结果呢?在你们的重重防护之下,朕居然还险些被刺客刺杀了,你们倒是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显帝在禁苑之中遭遇刺客之事,他暂且没有宣扬出去,知道的人并不多,这紫阳宫中站着的,除了紫副统领、赫连恕这两位知情人外,便还有被匆匆叫来的紫衣卫统领。
显帝话语中不难听出龙颜大怒,他们几人都是忙跪下请罪。
默了片刻,紫衣卫统领才开了口,面具后的嗓音传出,略带了点儿年纪,尚算沉稳,“陛下,卑职方才已是仔细盘问过副统领事情的经过,既然事情已经很是清楚,这伙刺客会北羯话,颈下有那刺青印记,身上还带着北羯人的狼哨,咱们就该向北羯使团求个说法才是。这禁苑的防守按理不该出纰漏,除非这些人一早就是随着一道来的,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禁苑之中。”言下之意,就是北羯人无疑,无需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