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做这些事时并未背着人,这些众人都是看得清楚明白,当下面面相觑间,神色更多了些踌躇与惊疑。
赫连恕将那两颗毒囊在掌中抛了抛,眸子半挑,望向众人道,“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两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流民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了。我来之前已是给京畿大营传了讯,要不了一时三刻,重兵就会赶至。你们若是还不肯回头是岸,要被这两个人挑唆着一条道走到黑,那这个人……”
他紧提了一下手中腰刀,尚在滴血的刀尖直指着地上那人,乌沉沉的冷眸缓抬,只要与之对上,就能让人遍体生寒,他还偏一点点扫过去,让那些人都噤若寒蝉,才一字一顿道,“就是他的下场!”
那些流民显然被他唬住了,面面相觑间,尽是不安。有些手里的“武器”握不住了,有些脚下不稳地连着动了好几下,有些偷瞄赫连恕一眼,便又倏然垂下头去躲开,剑拔弩张之势已是缓解。
赫连恕冷冷看着众人,终于是将狠踏在那人胸口的脚收了回来,“给你们一刻钟考虑,是否要派个知事之人来与太后娘娘说说你们的难处,你们要抓紧时间,等到重兵赶至,你们怕就没有机会了。”话落,他转头将手里的兵刃递给苏勒,“守在这儿,若有人越界,杀无赦!”
苏勒及那些与赫连恕一道来的手下在禅院前筑起了一道防线,齐声应喝道,“是!”明明只有二十来人,却有一种金戈争鸣之势,让闻者胆颤。
赫连恕冷冷扫过那些已经开始两股战战的流民,转身大步迈进院门,到得太后跟前,这才拱手抱拳,道,“赫连恕救驾来迟,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忙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快些请起!方才多亏你震住了场面,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臣不过是赶巧了,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之手段,让太后娘娘和诸位受惊了,臣有罪!”说的自然是方才他行的血腥之事。
太后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赫连恕的言下之意,方才那一番话皆是震慑,他给对方考虑的那一刻钟,也是帮着己方拖延时间。他所谓的派人往京畿大营传讯,多半只是唬人之言,即便为真,这报训之人只怕也刚走不久,还需时间。
想到这儿,太后眼底精光一掠,忙道,“阿皎不知去了何处,长公主一直忧心得很,既是你来了那就太好了,陪着她去找找阿皎吧!”说着就给赫连恕使了个眼色,意思再明白不过,一会儿难保不会再起冲突,太后是让他先护着长公主离开。
“我不走!”赫连恕还没有应声,长公主就是促声道,太后转头看向她时,她轻轻摇了摇头。
太后叹息一声,往惠明公主那头一望,嘴角翕张,还不及说什么,赫连恕就恭声道,“请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安心,迎月郡主已是被臣安置妥当,安全无虞。”…
长公主一听立时欢喜起来,“真的?”得了赫连恕的点头,她总算放下心来,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太后睐她一眼,略带嗔怪道,“跟你说了阿皎这孩子机灵得很,不会有事,这下放心了吧?”太后说着,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惠明公主几人身上,“既然这样,赫连恕,你带着惠明公主她们几个一起去寻阿皎,这里的事儿有哀家和延平呢!”
“母后!我不会走的!”惠明公主语调温婉却又坚决地道,“眼下的情势说不好,我怎么可能丢下母后和姐姐先走?”惠明公主说到这儿,又是摇了摇头,“我不走!”
太后看着她,叹了一声,还不及说什么,边上赫连恕已是开口道,“太后娘娘,依臣看,惠明公主留在这儿才好!”
惠明公主因他这句话,眼睫微微一颤,惊抬双目望向他。
太后亦是因他这句话而微微蹙眉,狐疑地瞅向他。
赫连恕却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冷峻模样,不慌不忙拱手道,“依臣拙见,此时咱们任何人妄动,只怕都会让那些流民多想,倒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太后听着,略一思忖,就是连连点头,“说得在理!”方才皱起的眉头悄悄舒展开来。
惠明公主的目光落在赫连恕面上,略略一停,又若无其事移开。
“太后娘娘!”正在这时,苏勒也进了院门来,先与太后等人行了礼,才拱手对赫连恕道,“都督,他们答应派两个人过来与太后娘娘说话!”
那些流民派了两个人过来,太后对他们倒算得礼遇,将人请了进去,与他们说话。
赫连恕没有留在里头,交代董都尉等人护好太后便是辞了出来。
走出门就瞧见立在庭中,仰头望着头顶一勾残月的长公主。赫连恕略作沉吟,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朝着长公主长揖到底。
长公主转头望着他,嘴角含笑,抬手让他免了礼,“你今日倒是来得巧!都说缉事卫和紫衣卫的耳目遍布整个大魏,手眼通天,本宫倒是又见识了一回!”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卑职此回不过是仗着阿皎在,所以讨了回巧。阿皎之前数回遇险,卑职心中难安,所以在她身边安插了两个人手暗中护她,今日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才传讯于卑职,否则,卑职怕也不能及时赶到。”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语调不咸不淡,信或没信却是瞧不出来。
长公主面上浮现两缕疑心,却并非针对赫连恕,“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问了话,却不等赫连恕应声,她就已经轻声喃道,“本宫听说外头世道不好,流民四起,可这里到底是天子脚下,未免太张狂了些,这后头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
赫连恕没有应声,抬起一双乌沉沉的眼,望向了不远处一棵花树后,那里站着一人,隔得不远,因为角度的问题,长公主瞧不见她,她却能看见长公主,只怕将长公主说的话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赫连恕的目光与她一触,便即收回,沉眉,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