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中弯弯道道,她的心思却很简单。
学堂的师傅教她仁善,且她做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她倒是疑惑,“方才你为何不肯扶绿茵起来?”
绿茵就是那丫鬟。
绿茵完全失去意识,虞稚一自然是扶不动,可时奕也无动于衷,虽说他去喊了家丁过来,可愣是让绿茵在地上躺了许久。
问起原因,他只道是:“男女授受不亲。”
不提还好,这一提……又令旁边的小姑娘红了脸,仿佛抹了层薄薄的粉色胭脂。
半个月前,她曾被他抱过。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坚毅的胸膛,带着灼人的温度。
不自觉的向他看去,视线与他碰撞,虞稚一面上微燥,“方才送你的糕点坏了,我让厨房重新送来。”
无处安放的目光扫到剑穗,她匆忙瞥开眼,转身离开。
见那道娇小的身影乱了步伐,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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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兄弟来看望他,纷纷问起他的恢复情况。
“大哥,你这次真伤得那么重?这都十几天了。”
“还有嘴碎的人诋毁大哥你没本事,我跟老三把他们揍了一顿,立马老实了!”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依照大哥的身手,怎么会被贼人所伤?”
他们知道时奕身手了得,哪怕是认这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当老大也是心服口服。按理说,他是不该受伤的,可偏偏养了这么久。
“我只是个普通人,总会有失手的时候。”时奕的语气平和缓慢,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
旁人看不透。
*
次日。
时奕的桌上照常摆着不重复的食物,这次还多了一个檀木匣子。
他托起匣子,轻轻揭开,一枚红色流苏剑穗静置其中,还有编织精致的平安结。
半响,他才将剑穗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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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送礼的姑娘抱书倚在窗边,心思飘得很远。
他有没有收到自己送去的剑穗?喜不喜欢?会不会换上?
许许多多的问题缠绕着她,令她心绪难宁。
那日寺庙上香回程途中遇险,母亲本是想护她,却被贼人盯住,偏偏将她抓了去。
那贼人轻功了得,掳得她跑了很远。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只有时奕追上来,一阵刀光剑影,贼人败退。
本以为到此结束,谁知那贼人突然向她下手,时奕是为了护她才会受伤。
时奕长剑一挥割掉那人脖颈,淋漓的鲜血直往外冒。
她被吓得双腿发软,紧紧抓紧时奕的衣袖,小声抽泣。
“能走吗?”他问。
那时候,她只知道摇头。
头顶传来一声叹气,下一秒她整个人都抱进怀中,挂满泪痕的小脸紧贴着他炽热的胸膛。
“别哭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眉头紧皱。
他最见不得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哭声更如同魔咒。
若是换作旁人,他这长剑出鞘就能令那人永远安静。
可面前这个……
罢了。
哄着便是。
小姑娘呛了几道咳嗽声,摸到一手血,又开始惊慌,“你的手,疼不疼啊?”
时奕盯着伤口染红,面不改色。
曾经为了生存在生死边缘徘徊,这点小伤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看着小姑娘哭红的眼,他忽然坏心思的反问了句:“你说呢?”
小姑娘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对不起。”小姑娘抹着眼泪道歉,抽噎声顿了几次,“我们回去,我让爹爹给你找大夫,用最好的药,一定把你治好。”
无论如何,总是要先止血。
时奕本想扯下衣物,又觉得不雅观,最后向她讨要一物,“借你手帕一用。”
“给,给你。”那时候,她只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地。
后来回到家中,虞稚一连着做了几夜噩梦,每每都看见那贼人死在面前的惨状。
虞夫人特意找来代付,开了些安神的药给她喝下,尽管如此,她依然会被梦魇缠绕。
过了七日,虞稚一终于恢复,甚至撤走了守在门口的仆人。
大家都以为她是缓过来了,只有虞稚一自己知晓,是因为她半夜惊醒时,看见了守在床头的少年。
时奕将她从贼人手中救回来,她打从心底里信赖他。
刚开始她以为是梦,迷迷糊糊的抓住救命恩人的手,想从他那里得到勇气和力量。
后半夜,她睡得十分安稳。
这样的情况又延续了两日,虞稚一心中起疑,故意装睡。在她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亲眼看见那个少年出现在床边。
隔着窗幔,虞稚一却乱了心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继续装睡。
空气静默,时奕低声开口,“我知道你没睡。”
方才进来时没察觉,可靠近床边就从呼吸声中分辨出,她没睡。
虞稚一装不下去,睁开一只眼,再一只眼。
她攥紧被褥,声音细弱蚊蝇,“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时奕习武,听力胜于常人,将那道细小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虞稚一每日梦魇的事,想着这个小姑娘为他求来这般好的待遇,他也该做点什么,于是悄悄进来看她情况。
谁知小姑娘每次惊醒,握住他的手,就会安然入睡。
不过,两日才察觉端倪,是在迷糊。
时奕低下头,“你不是害怕么?因为我杀的那个人。”
虞稚一手指交织不听,“就……做噩梦。”
他忽然蹲下,递出了自己的手,“睡吧,别怕。”
虞稚一盯着那双宽厚的手掌,倏地红了脸。
虽然知道这一切不合规矩,可她最终还是慢慢的伸出手,勾住了时奕的手指头。
回忆戛然而止。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让人脸红。
“唉……”窗边的姑娘唉声叹气,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
丫鬟绿茵端来一碟点心,“小姐,这是东厨那边送来的茯苓夹饼。”
虞稚一摇头,“不想吃。”
茯苓夹饼形如满月,薄若蝉翼,味道柔腻绝伦。原是虞稚一平日喜爱的点心,时下却毫无食欲。
“小姐,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绿茵话说到一半,被虞稚一捂了嘴。
“嘘!”
不过提了一句话,吓得她赶紧关上门窗,一副心虚模样。
还特意提醒,“绿茵,你小声点!”
绿茵无奈,“小姐,奴婢还没说呢……”
两人躲在屋内,绿茵配合她,小声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侍卫呀?”
虞稚一听清她的话,白净的脸上染上两片霞红云彩,“不,不……”
结结巴巴说不清话,手中的书页被她拧捏变形。
“方才奴婢去厨房,绿意姐姐悄悄同我说,夫人老爷近两日提得最多的就是梁家公子,有意让小姐嫁给梁公子呢。”
梁家也是城中大户,祖上还有官职。
若是结亲,门当户对。
虞稚一听后,当即变了脸色,“我才不嫁。”
可向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虞稚一不肯嫁,家中长辈却开始频繁来往。
平时看着娇娇弱弱的姑娘在这件事情上格外坚持,毫不示弱。
后来那梁公子亲自拜访,母亲有意安排她与梁公子见面,“那梁公子一表人才,你若是见了,定会喜欢。”
母亲执意如此,虞稚一最后同意见一面。
刚及笄的姑娘正是最娇最纯的时候,梁公子一眼就动了心。
本想在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知这位姑娘用词委婉、但又十分清晰的向他传达着一个意思:她不愿嫁他。
虞稚一把这事儿当做任务,没多久就找借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