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杰暗忖片刻,唇角微扬:“不巧,我今天可没空陪你了。”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你自恋的毛病得改改了。”看着苏廷杰一脸疑惑,穆宬用手肘撑住身子往苏廷杰那边一靠,笑道:“我是来找宋尧的,知道他坐哪儿吗?”
苏廷杰的笑脸随着心里的失落感渐渐垮下来:“这里是书籍借还区,我怎么会知道宋尧坐哪儿。”
穆宬挑眉:“少来,告诉我一下会死啊。”
“……”登记簿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大厅显得异常清晰。
穆宬拍了一把苏廷杰的肩膀:“老苏,是不是哥们儿?你几乎天天在这儿会不知道?别玩儿兄弟我了,撮合撮合?我的幸福生活就全指望你了,我……”
“穆宬!”苏廷杰突然提高声调打断他,没多久怒意紧绷的脸又松散下来,恢复到风平浪静,冷声说:“我不知道……”
穆宬先是吓得一怔,不知道自己哪儿惹着他了,只能耸耸肩,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朝楼上走去。
苏廷杰抬眼看着穆宬落寞的背影,后槽牙咬到发麻,才开了口:“他借的书大多是历史人文类的,你去三楼找找……”
穆宬转身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就上楼了。
兜兜转转,终于在图书馆紧挨竹林的靠窗位置看到了正在捧书静读的宋尧。以幽篁园深幽绝尘的竹林为背景,温文尔雅的宋尧一身干净的穿着,白衬衫领口稍开袖口微卷,黑色裤子把平放在书桌下的腿衬得修长,坐姿端正,清雅出尘,好看的犹如一幅画。
穆宬隔着一排排书柜看了宋尧好久,旧书上的几粒杂尘在从窗外渗进来的太阳光下高高低低地浮动着,书籍与书柜间的空隙刚好容得下一双窥视的眼睛。来回在井然有序的书柜间绕了几圈,穆宬抽出一本诗集,朝宋尧走去。
“同学,这里有人吗?”穆宬走到宋尧背后轻问。
宋尧闻声回过头看了一眼,浅笑着答:“没有。”看着穆宬小心翼翼地挪出凳子坐下,他又开口:“你怎么总是喜欢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别人身后?”
穆宬乐了:“图书馆里控制脚步声不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吗?不是我一声不响,是你太过专注。”说着顺手把书和包轻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两瓶水,一瓶递给宋尧,一瓶放在自己手边。
宋尧接过水,笑着说了句谢谢,余光所及处瞥见穆宬放在桌上的书——《海子诗集》,心头莫名一紧,抚在自己正在看的书上的手指微微一动,食指和中指指尖顺着书沿滑到目光不及的书本封面,浮雕似的书名被指腹勾勒出轮廓——《海子的诗》。
一切似乎有些巧得过分,各留一半的老屋,同一作者的诗集。伯牙子期的志同道合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吧?宋尧内心漾起丝丝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却又捉摸不透的人的恐惧。
“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赤/裸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穆宬偏过头看着宋尧手里的书照着念了一段,然后兴奋地看向宋尧:“这不是海子的《给你》嘛,你也在看《海子诗集》?”
宋尧抬手拂过书页,淡淡然地说:“是啊。”
穆宬吹了吹诗集顶端书页间薄薄的灰尘,翻开封面,看着作者简介感慨:“你也喜欢海子?我很喜欢他,只不过可惜了一身才华逝去。也许这个渴望飞翔的诗人注定要死于大地。”
“他啊,一个人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梦想着天国,却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死亡于他而言说不定是一种解脱。”也许是志趣相投让宋尧对穆宬的好感度上升,他从没想过会和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生谈论自绝于抑郁的海子。
窗外隐隐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起风了。一缕竹叶的清香不经意间从虚掩的窗户缝儿里溜进来,擦过宋尧的肩膀,落在穆宬的手背上。
时间就这样懒散地躺在字里行间,随着一页页翻过的纸张从右手边流逝到左手边。几个小时里两人一句话没说,却也不觉得丝毫尴尬。快到饭点时,穆宬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约宋尧一起吃饭,宋尧就接了导师的一个电话先走了。穆宬自顾自地思忖,不知道下一次这样一起看书,会是什么时候。
学校说大其实也不大,每天走的就那几条路;可要说不大却也挺大的,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总是遇不到那个想见的。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穆宬没见宋尧的日子算起来已经十多个秋天过去了;他感觉自己都苍老了十多岁,果然等待是最初的苍老。
周五晚餐时间穆宬在大排档吃饭,正好遇到彭子炜和周宁也在,没见宋尧,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宋尧不舒服在寝室休息。他心想宋尧一定还没吃饭,就买了点吃的给宋尧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