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余开阳离开,这场乱哄哄的审问也当即结束。
“掌门师兄,余烬堂擅用毒,招惹了他们支脉的继任人,会不会不妥?要不要我把人追回来?”姜元铃传音入密,修为低的其他人听不到,曲冰却能听个一清二楚。
“无妨,个别修仙世家塞进来的纨绔我早就想敲打了,以免日后给上清门闹出麻烦。”
从清净峰回到碧海峰这一路上,连沉双拳紧握,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心里有很多气,也有很多委屈。
那余开阳从很早开始就针对他,以往不知道他是师尊弟子的时候,经常将他围起来变着法子折磨,美名曰切磋;知道他是师尊的弟子后,动手是不敢动手了,却还是没少冷嘲热讽,说他白占了峰主弟子的位子,是个修为低末的废物。
他知余开阳为人刻薄,其实早就不满自己的师尊是千机峰一心一意种植灵草灵果的弓奇。没想到,这人渣今日忽然乐颠颠跑过来,说什么“猜猜我方才看到了什么?我看见许峰主抱着你师尊入了碧海峰的竹舍!没准过了今日,你就多了个师公!”
连沉只记得他听到这里,血气上涌,脑袋嗡鸣,反应过来后,已经一拳砸在了余开阳的臭嘴上。
这一拳将余开阳牙齿打落,也将他自己的手指打折,可他还是一拳一拳朝对方面门砸去。
他不能忍受余开阳的话,师尊不是那样的人!光想到那样一幅画面都会让他发疯!
被余开阳运起的灵力弹开也好,被同门扯开也罢,他始终不曾停手。他要余开阳道歉,要他亲口说出那些都不是真的!哪怕闹到掌门面前也一样!
可在无垢殿,许方泽竟然亲口承认,他的确有送师尊回碧海峰,之所以抱着只是因为师尊身体不适。
师尊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不适?谎言对不对?还是说事实根本就像余开阳说的那样?
同着白衣的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么相配,可以是师徒,也可以是道侣。想到这里,连沉骨折后的手指紧握,发出咔咔声。
曲冰见他表情从未有过地悲愤哀怨,不禁开口,“沉儿,今日为何动手?”
连沉抬起头来,语调委屈,“余开阳说,徒儿很快会有个师公……”他的眼睛朦着一层水雾,好似随时会滴出水来。
当场愣住的曲冰才明白,为什么连沉会打人,这余开阳,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曲冰有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出自单亲家庭,同学曾说,从别人嘴里出来最伤人的话,是“你妈妈会给你找个新爸爸,然后给你添几个兄弟姐妹”。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真正的爸爸再不会回来,而她也一点都不重要;好像她是随时可以被抛弃,也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
或许对连沉而言,感受类似。
不管对方出于维护她清誉,还是发泄心中不安的目的,她都对连沉的举动有些触动。只是些再微小不过的善意,就足以让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珍惜至此。
她忽然有些心疼起对方。
风卷竹浪,叶声如雨。曲冰拉着连沉在竹桌前坐下,歪头问他;“沉儿不想为师找道侣?”
绯红攀上连沉的脸颊。他不过是个做徒弟的,想或者不想又有什么紧要?师尊难道就应该听他的?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他连想一想师尊和别的谁在一起都会痛苦万分,更别提亲口否认。
没错,他不希望师尊找道侣,不希望师尊找徒弟,不希望师尊的目光落在除他以外的其他任何人身上。
明知道不对,明知道没有立场,还是会忍不住这样奢望。理智的牢笼,始终锁不住浓烈的欲_望。
见他紧抿着嘴唇抵死不说话,曲冰明白,答案不言而喻。
她想,或许连沉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初见到人,下意识把她当做母亲,所以会对失去或是被分摊走“母亲的爱意”而感到恐慌。
宜疏不宜导,虽然她绝对不会想有这么大的儿子,但假如便宜儿子是能要她命的大佬,那别说当妈了,当孙女也是可以的。
她沉默抓过连沉的手掌,向受伤的指节缓缓输入灵力。方才在无垢殿,系统就提醒她,连沉手指骨折。
连沉没想到他的伤有被师尊注意到,一双凤眸死死盯着曲冰,仿佛要将她看个对穿。
“为师和许峰主之间不是男女关系,也不可能产生男女感情。”
男主官配女主,莫要脑补加戏。任何试图破坏男女主感情的人物,最后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曲冰说“不可能”,连沉忽然心情大好,仿佛暴风雨天后乍然晴朗的海面,整个人舒展开来。要不是手掌还在曲冰手中,他能跳起来打个旋儿。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用传讯玉简联系为师。碧海峰的弟子,没有被欺负的道理,为师会尽快赶过来帮你。”骨折的伤大致处理好,曲冰将一块白色玉简放进他手心。
“是徒儿技不如人。”连沉低下头,有一件事余开阳说得没错,他的确修为低末,不配做师尊的弟子。不像许方泽,天之骄子,年纪轻轻晋一峰之主。
想到余开阳那酱缸似的肿脸,豁了的牙齿以及半瘸的腿,曲冰觉得自家狼崽其实谈不上“技不如人”。
盯着他额上的美人尖,曲冰一个没忍住,抚上少年的头顶。“沉儿以后也会成为非常强大的修士,路还很长,不争一时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