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温彦独自安慰胥思敏,又嘱咐些“调理注意事项”,曲冰这才准备起身回碧海峰。
临行前,温彦欲言又止,“姐姐,敏敏有过身孕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修真门派将礼教看得严重,公开的话,我和她都没办法继续留下来。刚入门派时,敏敏帮了我很多,我离开上清门尚可以回麟国,她性子要强,是不愿意随我离开上清门的。”
曲冰:看得严重你还胡来?
“好。”
世间的人就是这么奇怪,说着“最好提前想好退路”的人是他,不懂得好好保护心悦之人的人也是他。总是很容易看到别人身上的风险,却盲目相信自己能幸免。
抵达竹舍,平安正来回踱步等着她。
曲冰:有点小忙。
对方红着脸,眼神在她和连沉身上来回睃巡,憋了小半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神仙姐姐!我当初说师尊与弟子苟,苟……指的是弓奇和长天,你在平安心中始终是最好的!”
曲冰还没来得及回应,平安已经迅速消失在竹海密林里。
虽然有些傻气,但莫名暖心。
曲冰微微一笑,在竹凳上坐下。灵力的持续消耗使人疲惫,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一双大手从身后覆上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捏着,就像过去习惯的那样。
曲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缓缓睁开眼睛。
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连沉的手背上,阻止对方继续下去,“沉儿,为师有话对你说。”
连沉手上一顿,依旧执着地为她捏着肩,“唔。”
“昨夜的事,为师不希望有第二次。”
肩膀上的双手动作停下,连沉压抑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他需要个答案,哪怕师尊告诉他是因为恨。
曲冰沉默,因为连沉要的,她给不起。若继续这样下去,等到她离开,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对连沉而言,“喜欢”原身,比喜欢女主颜语后果更加严重。
“是不是因为凌萧行?”
是,也不是。
连沉忽然从身后来到她身侧蹲下,“师尊你看着我!”
缱绻深情的双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多么奇怪,明明长得艳丽高冷且盛气凌人,此刻的连沉却给她一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错觉。
“凌萧行已经不在,该放下了!神魂交融的时候,师尊难道感觉不到徒儿的心意?”
连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曲冰的眼睛,里面没有他最担心的恨意,然而也没有他期待的触动。师尊看着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心意已决”。
侥幸的欣喜掩盖不了对决绝的愤怒,“师尊亲口说的,男欢女爱是两个人的事,愿意怎样都可以,为什么在别人身上可以,在徒儿身上就不行?”
神魂传递出来的感觉做不得假,他清晰地感受到,师尊与他神魂交融时,也有欢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可以?
“的确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任何一方不愿意,都不能走到一起。缚神阵里发生的事情是情势所迫,你就当是一场梦,忘掉罢。”
曲冰担心继续对话下去,又会做不到彻底拒绝,便以需要休息为由,进入竹舍主室并设下结界,将自己彻底与连沉隔绝开。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生硬的拒绝方式,然而几年了,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碧海潮生,将连沉那句:“我忘不掉”,彻底淹没在竹浪之中。
虫鸣窸窣,月上中天,曲冰在一场沉重的睡眠中醒来。
月光如水,自窗台照一室清辉,原本只打算小憩,结果醒来已经天黑。这种莫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
隔壁偏舍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连沉这会儿是不是在修习。就在此时,传讯玉简亮起,注入灵力后,弓奇雄浑的声音自玉简传来。
原来,长天回到千机峰后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弓奇求她去看看。
千机峰,紧挨弓奇寝殿的房间灵火通明。巨大的方形瓷缸占去房间一半空间。瓷缸内表面绘着苍蓝色的海洋,可以想见,置身其中,会是怎样令人遐想的景象。
缩在瓷缸里的长天眼窝深陷,嘴唇皲裂,明明身在水中,却如同搁浅的游鱼。
“小,小师妹!”
听到弓奇唤曲冰,一直出神的长天抬起头,干涸的眼眶里缓缓涌出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