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魔尊连沉在位期间,甚少露面,是或不是,问问外面的三大长老就知道了。”容翡血染唇齿,抬眸冷笑的模样越发像头疯了的野兽。
曲冰蹙眉,容翡永远知道如何准确抓住她的弱点,“停止对他们的折磨,你想要什么?”
容翡眯起眼睛,想要什么呢?此前不知道,现在却格外分明。
壑老和雾隐已经投靠曲冰,证明曲冰确实可以取出他精心布局种下的蛊虫,他在魔域的威胁已全线垮塌。鲛人或是连沉可以威胁曲冰,却不一定能牵制其他修士,这一局他的胜算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那就遵从内心。这一次,他不要独行。他想要曲冰和他,同下地狱。
容翡朝曲冰招招手,“过来,过来我告诉你。”语调温柔得仿佛像在哄天真烂漫的孩子。
曲冰有些犹豫,她已经向容翡摊牌,容翡是否还有底牌她却不知道。在此之前,她不想和容翡有任何非必要的接触,以免好不容易占优的局势颠倒反转。
“还在犹豫吗?那鲛人可不一定好受了……”
连沉一边咬牙承受灭顶的痛楚,一边勉力睁开眼睛,留意曲冰的反应。他知道弓奇的临死嘱托,对师尊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不知道容翡身边有多危险,却终究会屈服。
长天满身冷汗,费劲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曲冰在眼神动摇之后放下若虚,迈步朝容翡走过来。
“师叔!”
“小师妹!”
容翡凄笑着自手心腾挪出骨刺。只要将骨刺刺入曲冰的胸口,让她的心永远因他而停跳……
自离开苏家后院,他打碎骨头,重塑筋骨披上美丽的皮囊,全身只剩下这最后一根完整的骨头,这是他的过去,他的真实。很快,他的过去与真实就要同曲冰融为一体。想到这里,容翡激动得浑身震颤。
一起死罢!他在曲冰即将靠近的一瞬,发力向前推出骨刺,几乎要将曲冰曾贴着他后背说过的原话脱口而出。
“扑哧”一声,尽根而入,骨刺刺穿的却不是大红嫁衣,而是被血染至乌红的碧青色外纱。
连沉的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只一晃神,便挡在曲冰身前。
骨刺直透胸腔,不是预料的那个人。容翡失望地抬起头,对上连沉冰霜般的凤眸。
曲冰立在连沉身后,只能看到他背影挺直,乌发随风而动,缕缕青丝模糊了视线。
景广云、姜元铃、许方泽等看到此番变故,皆表情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容翡气急败坏地抽出骨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后退。原本尚能保持站立的连沉身上锁链如蛇疯舞,似乎要将血肉之躯的“破碎”再碾成“齑粉”。
曲冰伸出双臂,扶住摇摇欲坠的连沉,抬眸望向容翡的眼神里遮掩不住怒火,“停!住手!”
锁链绞动的声音刺耳,求求你,停下来……
容翡仿佛从这种折磨里觉察出趣味,狞笑着口中念得更快。怀里的连沉浅淡的眸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失焦,阵法外,长天发出凄厉的惨叫。
“你到底想要什么!”
给!她全给!不要再折磨她身边的人!
温热的血猩红刺眼,容翡举起骨刺舌尖轻舔,妖媚的桃花眼斜觑着她,“说过让你过来吧?来,来我这里。”
曲冰愤而起身,手腕却被紧紧攥住。连沉被锁链纠缠得上半身几乎要散形,只那双眸子,仍旧坚定地望着她。
连沉知道,他阻止不了师尊为长天妥协,既然如此,他就做那个站在师尊前面,挡住刀光剑雨的人。
“够了……”阵法外,长天弓着身子,五指深深扣进泥土里,抬起头来的眼睛湛蓝如海,定定望着曲冰。
“长天无能,给弓奇报仇这件事,就麻烦仙子了!”
曲冰心道不好,下一瞬,长天已经仰头一掌拍向额心。
鲜血自眼耳口鼻流出,在弓奇不遗余力帮助下,好不容易登上的金丹境修为,用得最彻底的一次,竟然是自戕。长天眸光含泪,缓缓倒下。
许方泽及其余众人抓住容翡走神的瞬间,齐齐朝他攻去……
万籁俱寂,长天已经听不到声音。他仰躺在地,一双湛蓝的眼睛望向天空。呵,魔域的天啊,是不是总这样灰暗?
下一秒,曲冰心疼的表情映入眼帘,只能看到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长天抬起手臂,试图触摸那双痛心的眼睛,却摇摇晃晃,似乎怎么都触碰不到。
不要替他难过,一点都不疼,他已经将想做的事情都做完,没有任何遗憾。
长天费力展开手心,一颗水滴状的透明珠子颤颤巍巍。
曲冰不可置信,鲛人泪!为什么,长天不是没有分化吗?
“为弓奇而流……给仙子……”长天目光涣散,喃喃说着自己听不到的话。这是他欠仙子的,时隔多年,终于还上。
自离开故乡,他把全部向往付予曲冰,把遗憾留给了弓奇。可以的话,他希望在那些弓奇认真把他看进心里,阳光正好的日子里,有那么一次,他回望了那个有着世上最纯然清澈眼眸的男子。
真好啊,他好像又能听到声音,族人吟唱的悠远歌谣,忽远忽近,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鲛人泪自长天手心滚落,曲冰与系统的对话戛然而止。
[伤患已死亡,请宿主节哀。]
终于,还是没能为弓奇照顾好长天。那个自遥远海域随她来到大陆的鲛人,永远不会再唱起带着深渊回响,幽怨且哀伤的歌谣。
曲冰握紧鲛人泪,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艰难起身。巨大的悲伤与愤怒之下,亟须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回头望向被许方泽等人制服在地,奄奄一息的容翡,步履沉重,朝对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