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帮两位阿姨拍完游客照时,头上蓦地扣下来一顶鸭舌帽。
帽子是她的,两人短暂分开前,她让赵也白先戴着。
她抬手拉高遮挡住她视线的帽檐,转头见赵也白已脱掉鞋落座她身侧,他的头上也有一顶黑色鸭舌帽,显而易见是他刚买的。
拧开瓶盖后,赵也白把矿泉水递给她。
励如桑接过:“租到车了吗?”
赵也白点点头,弯身往温泉池里放入他买的几颗鸡蛋:“吃饱喝好了,我们再走。”
励如桑未持异议,啜了好几口矿泉水,然后要去捞鸡蛋,被赵也白拦住:“还是我来,那块水很烫。”
励如桑老老实实收回手,弯唇:“现在的保镖还兼职保姆的工作吗?”
“这很保姆吗?”赵也白反问,把捞出的鸡蛋丢到池边专门的冷水槽里泡,“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辛苦,可以在佣金上补偿我。”
励如桑眉心轻抬,带两分哂意:“你一直不报佣金,是等着看我还会遇到什么事,到时候一起算进去?”
“难道不该这样?”赵也白抛给她一颗凉好的鸡蛋,才开始解决他自己的问题,仰头便灌矿泉水。
溢出他嘴角的水沿着两侧从他的下巴滴落,其中一部分顺着他的脖子滑过他突出的喉结,打湿他的衣服领口,加持了阳光在他麦色皮肤上的打亮效果。
也因此,励如桑注意到,露出领口他胸前的一小截深铜色的三角印子。
赵也白喝完水,垂眸确认她视线的落处,眼底淬出闪动的暗芒,主动告知:“胎记。”
倒叫励如桑不好再继续盯着,她略略颔首,错开眼剥鸡蛋。
视野范围内,又映入赵也白泡在池子里的脚。
裤脚卷高至他的膝盖处,小腿上的毛和他的肤色及腿肚的紧实肌肉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荷尔蒙气息十足。
不过更引她注目的是他左脚上,每个脚趾都缺了指甲盖。再仔细看,他的脚趾确实也有点畸形。
记忆深渊里,有什么东西被勾起,隐隐要撞出来。
“你的脚……”励如桑发问。
赵也白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以前受伤造成的,指甲脱落后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幸好对我行走没有任何影响。”
“入伍期间遇到的意外吗?”励如桑又问。
“不是。”赵也白似不想多谈,简单答完后从池子里收回脚,站起来穿鞋子,“你接着坐会儿,我再买点水和食物放车上。”
励如桑也起身:“我差不多了。和你一起去。”
赵也白捡起没吃完的鸡蛋放进袋子里:“也好,你自己挑一挑想吃什么。”
励如桑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打量他。
肩宽,臂长,腰身精窄,身材高挑健实,似钢筋历炼而成。
她回溯和他认识以来有过的对话。
“需要从这座庙穿过去。”赵也白回头提醒。
当地对寺庙的管理素来严格,这座没有外围的蓝庙也不例外,要进正殿的人非但不得穿短裤和短袖,还得脱掉鞋子打赤脚。
入乡随俗。励如桑找出包里的防晒外裳套上,连衣的帽子习惯性一拉叠戴在鸭舌帽上,然后将脱掉的鞋子拎在手上,和赵也白携同往另外一头去。
寺小,佛像却大,足足三层楼高。
经过跟前时,励如桑不由驻足,盯着佛像的脸面观摩。
旁边有个导游正在和几位游客介绍这尊佛像的独特之处,谈到它的脸之所以和一般佛主差得比较多,原因在于这座庙以前的建立初衷是为了纪念当地一位英雄,特地将英雄的样貌融入进去。
励如桑转头看赵也白:“你上次没回答我,你的老家是不是也在盛产菩萨像的几个地方里?”
“想问什么?”赵也白再次洞悉她的别有意味。
励如桑脸上挂淡笑:“想知道你对这尊佛像有没有什么见解?清县出身的人,似乎多少都能讲出些观点。”
赵也白眼神幽微,默片刻,缓缓疏散为一贯的明利,继而聚起两分笑意,开了口:“我家长辈曾经说过,各种佛像虽然各有样板,基本特征差不多,但每个匠人,有自己不同的造法。成熟的匠人都懂,佛不能高高在上,走向世俗需求,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室内灯光在他硬朗坚毅的面庞留下明暗交接的光影。
说这些话期间,他的视线没离开过她。
励如桑微微怔然,将他和几乎要从她记忆里淡去的某个人尝试重叠在一起,淡色的瞳孔压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