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去尝尝。”陶白对他笑了笑。
许宪是个非常健谈的年轻人,比陶白还要小两岁,性格非常活泼,第一天的约束感在聊天中渐渐消失,他都不用陶白说话,经过一个有名的地点就主动给她介绍。
“那是以前的批发市场,”许宪开车很稳很慢,他指了指左边繁华的商业街,“现在成商业街了,再往前走几百米有一个广场,周六的八点有音乐喷泉,也有很多出名的明星喜欢来这里开演唱会,是瑞阳近年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陶白往外看去,商业街上人来人往,穿着时尚靓丽的年轻人成群结队,举着相机坐在一角的摄影师,弹奏吉他的街头艺人,一派热闹繁华。
十年前的批发市场成了瑞阳如今最繁华的街道,而当年位处繁华地段的大夏商场已经毫无踪迹,被时代遗忘。
物是人非。
陶白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进出当年的批发市场,她的第一把雕刀便是来源于这里。
“变化太大了。”她感叹。
“是啊,”许宪见她暂时没有走的想法,开始找停车位,“瑞阳这年经济飞速发展,我这个一直待在瑞阳的本地人都觉得变化太大了,个月没去一个地方街道就变了,手机导航出来的路线也全是错的。”
停好车,陶白步行在商业街,身处如今瑞阳最繁华的区域,她却更加怀念以前那个破败脏乱的批发市场。
有些东西承载着回忆,是全世界最独一二的存在,难以替代。
破败,在她眼中也比繁华耀眼。
三个聊着天的女人迎面走来,陶白往旁边让了一步,与她们擦肩而过。
“走吧。”她笑了笑,抬步欲走。
突然,走过的三人中一个染着绿发的女人顿住脚步,带着些许试探和确定地回头看了她好眼后,双目渐渐瞪大。
“是……陶白?”
陶白脚步一顿。
那个叫住她的女人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她丢下同伴,折身回来:“真的是你!陶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严曼可啊。”
陶白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细细看了半响,隐约从面前这个成熟的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她张了张嘴,目光移到她那头显眼的绿色长发上“是……严曼可?”
严曼可是高一时一班的班长,二分科后她去了别的班,后来陶白也只在上学放学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她,她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
严曼可变化很大,漂亮了,人也开朗了,她笑得非常开心:“天,要是我在运动会上见过没戴眼镜的样子,我真的要认不出你了,陶白你变化也太大了吧。”
面前这个染着绿发穿着性感笑声爽朗的女人真的是高中时那个斯文安静说话轻声细语连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都嫌她声音太小的女生?
陶白吃惊得行:“的变化……也小啊。”
“哈哈还记得我?”严曼可赶紧回头叫来同伴,指着其中一个对陶白说,“她是林瑶,我同桌,还记得吗?”
说完她又指着陶白对那个有点发懵的女人说:“林瑶,这是陶白,陶白啊,还记得吗?秋生的同桌陶白。”
是了,对于中同学而言,与其说陶白的名字,如说是秋生同桌来得更加印象深刻。
林瑶的变化倒是不大,只是到底这么多年没见,陶白有印象的只是“严曼可的同桌林瑶”,而林瑶对她的印象也是“秋生的同桌”,她们对彼此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这里。
林瑶有些拘束,只跟陶白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一旁看着她们。
“正好,我们前两天还在说同学会的事儿,回来的正是时候。”严曼可显然比谁都高兴,相当自来熟地摸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把拉同学群里,秋生他们都在。”
听到秋生在,陶白下意识就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
严曼可加上她好友,收起手机,看了眼她身后的许宪,笑着道:“还有事吧?那我就不扰你了,微信联系啊。”
微信联系,这还是除了秋生外第一次有“老同学”对她说微信联系。
陶白看着微信上多出来的好友。
回到熟悉的地方,似乎随便上个街都能碰上认识的人,这种在茫茫人海中被人叫出名字的感觉,竟能让人涌起莫名的感动。
相比遗忘,被人记得,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陶白抬头看了眼天色,街对面正好有一家花店,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迈步走了过去。
许宪连忙跟上。
陶白买了一束白菊和一束满天星,许宪想要帮她拿,被她笑着婉拒了。
齐素生前喜欢满天星,陶武却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从来不送花给她,逢年过节,结婚纪念日,陶武最大的浪漫估计就是做一桌像样的饭菜,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和平相处度过一个相对温馨的节日。
这些记忆太过稀少,少到陶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从回忆中翻找出这片刻的温情。
但终归是全然冷漠,好歹也给她留了一丝能怀念的余地。
车停在墓园外,陶白让许宪留在这里,她则抱着花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十年的时间,瑞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变了,公交站变了,学校变了,人也变了。唯独墓园,一如当年。
说来讽刺,齐素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曾雨芙和卞桃母女,甚至就连她的死亡都间接源于卞桃,可笑她最后却连死都无逃离她们。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色,活在记忆中的狰狞面容透过泛黄的黑白照竟然显现出几分可思议的温柔。
陶白把花放到墓前。
清风卷起两旁枯黄的落叶,暖阳藏在云层中,吝啬一丝光亮。
陶白站在墓前久久未开口。
说恨,却是没有的。
她对齐素从来没有恨,只是从期望到失望,这么一个过程而已。
没有哪个孩子会想得到母亲的疼爱和关怀,她也想,只是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渐渐看明白了,灰心了,再期待母亲了。
恨她,只是不再期待了。
但是真的期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