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保持着她最舒适的安全距离,尽管有无数次机会揩把让她无法指摘的油。
心知致远对自己并无恶意,他偶尔的轻挑,谢小婉也不反感。
“调戏我,”谢小婉自豪地扬起下巴,努力踮起脚尖儿,一点也不居高临下地睨着致远道:“小样儿,谁调戏谁还不一定呢!”
致远“噗嗤”一乐,眸光流转间,似有地若无往梁杉那边瞥去。
紧接下来,梁杉浅淡的眼神便开始在灶台前站着的二人之间游移。
谢小婉尚记得梁杉最后问的那句话,自己还没给个回应。虽然梁杉很有明知故问的嫌疑,谢小婉却没有太长时间不予回答的勇气。
将面条如数捞出过水,黄瓜萝卜也一样样切齐了码进碟子里。一众蔬菜酱料之间摆着盘早已焖软剥皮的黄豆,亦是谢小婉很喜欢的一样菜码。
“致远,帮我把面和菜码送去那边,你们先吃。”
谢小婉说着,看了梁杉一眼。
虽然她也很饿,但恐怕少不了留在炊饭院跟梁杉聊聊理想谈谈人生了。打从上回跟随匪众下山回来,梁杉这是头一次主动找她。那一来一回之间,造成两人不可言说的微妙隔阂,绝非谢小婉皮两句就能轻易解除。
梁杉也回看着她。
两对眸子,前者乌亮亮,后者黑沉沉,互相收容着对方的身影。
致远识趣地先行离开了,炊饭院只剩梁谢二人。梁杉率先垂眸,面上并无不耐,只很好脾气地唤道:
“婉娘。”
“那个……”谢小婉像倒放电影一样回顾着自己盛面条之前与梁杉的对话,紧接着矢口否认:“还真不太清楚。”
梁杉静静地看着她。
“没事。”
他轻声道,动手将轮椅向前推动几分。二人离得更近了些,谢小婉下意识想要退后两步,被身后还未熄火的土灶台挡住去路。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我斗胆一猜,是大当家的想要赶致远下山去么?”
距离上次辛夷提刀行凶未遂才不过几天,这大当家的看致远不爽也看得太明显了点儿吧?
“哎呀,他都跟我解释过了,”
秉着能好好聊就好好聊的沟通原则,谢小婉两眼一弯,提起灶边小小一只马扎,主动走到梁杉身边坐下,笑:“致远家中的确经商,他也当真是商号少东家,只想必这次他那素来觊觎家业的姑父从中作梗……”
“因之向家中隐瞒实情,将他扔在匪寨管不顾,巴不得他死了最好?”
谢小婉头一次见梁杉这样轻蔑的哂笑。
他看她:“你信么?”
她盯了他许久,许久过后,谢小婉满面无辜地点头道:“我信啊,为什么不信?”
此话言罢,她神色从容,马上又接着道:“我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来致远在寨子里除了吃得多点还能有什么危害。他吃的多,我也多做些不就好了?大当家的,你可别像辛夷那般,得了被害妄想症……”
“够了。”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谢小婉眨眨眼睛,去瞧梁杉。
双手紧按在轮椅扶手上,像发了狠劲儿似的筋络凸起,骨节分明,相较平日还要白上几分,已是夏季,腿上却仍是薄薄盖了一层。端看梁杉这般,谢小婉心中没得便是一软。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见梁杉将他高贵的头颅往反方向一偏,再不朝这边儿看一眼了。
……没办法,是他自己拒绝沟通的。
谢小婉这样告诉自己,干脆也不理他,只兀自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饿了饿了,我要去吃饭!”
走回灶台,摘下围裙的一瞬间,身后的人忽然将一贯低淡的音调儿往高拔了拔,用冷清清凉嗖嗖的语气告诫道:“希望你不是成心与我作对。”
猛然回身,却只剩下梁杉愈行愈远的低矮背影留给谢小婉欣赏。
……
啧,辛夷附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