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杉越来越少坐轮椅了。
每到炊饭院来,都是长身直立,拄着拐杖。他身量高挑,体格匀称,便是腿疾不愈,乍一站在那里,也颇具风姿,夺人眼球。
方才搞出了动静来,婉翠二人齐齐向那边看去——
“咦,你们怎么来了?”谢小婉瞬间忘记自己方才的羞耻言论,只瞧梁杉晃晃悠悠,急着上前搀扶。
现下天凉,色泽靓丽赛过天边红霞的柿子挂上屋檐儿。
疱屋内,锅中的蒸汽也飘到院中,送来丝丝缕缕的肉香味。
“婉娘原来还上过学塾的么?”
郭大壮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很快就不理会方才那点儿尴尬,选了个新的话题。
方才说到同窗,自然证明谢小婉是上过学的。
这倒不算奇怪,她本就见多识广,举止灵动,谈吐也不同于寻常农女一般。
想想自己那个九年义务教育,人人有学上的时代,谢小婉笑着点了点头。
蓦地,她忽然反应过来——
那个,自己方才提到同窗,是在跟小翠说什么来着?
软韧的舌头,甜蜜的吻,还,还有大当家那种级别的美人儿……岂不是全都给梁杉和郭大壮听去了?
谁知道这两人来串门儿还不做声啊!
谢小婉搀扶着梁杉胳膊的手稍松了松。
只见她微低了头,看不清脸上是何神情。唯独谢小婉自己晓得,现时她脸颊热烫得就要滴出血来。
一旁从始至终都不曾发言的梁杉适时开口:“什么味道?”
半晌也没人回答。
郭大壮跟小翠二人都知道,大当家的虽然不曾点名,但有资格回答的却只有谢小婉一人。
安静片刻,后者才回过神来,恍然道:
“啊!哦,我我我们在炖猪杂呢!”
“猪杂?”郭大壮迈过门槛,“很香的样子。”
猪杂是小翠上山时带的那些,在冰凉的井水里镇了这许多天,总算舍得拿出来吃。
谢小婉在厨房里起了两口大锅,一口下油炒出糖色,将花椒桂皮等五香调料配好,再放谁和猪杂,一锅乱炖,便是简易版的卤煮了。
而另一边的香气则是横冲直撞,十分霸道,稍微吸两下鼻子,就能引得喷嚏连连。
“一锅卤煮,还有一锅红汤,过会儿冒菜。”谢小婉希望赶紧岔开话题,不等人问就连忙解释。
“嗯。”
这话虽然不是单独对梁杉说的,他却还是颔首应了一声。
一时间没人再提同窗柿子舌头和甜蜜的吻之类的字眼,谢小婉松了口气。
郭大壮则是一心扑在疱屋内的冒菜上,恨不能立即掀开锅盖瞧上两眼。
他笑了笑:“这等小吃在巴蜀地带常见,没想到婉娘竟也会做。”
他故乡居于蜀中,川人尚滋味,好辛香,常年浸浴在鲜香麻辣的氛围当中。可自从搬到雍州以后,便再没尝过正宗的家乡美食。
如今,锅盖下的香味儿对他来说比勾人心魂的狐狸精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小婉心道:我这种吃遍天下的宝藏女孩,什么不会做?
若是往常,她早直接说出口了。
不过方才刚刚失言,现下还是消停点儿好。谢小婉于是只管勾唇浅笑,并未多话。
这锅红汤用料也很简易,只将干辣椒煮熟铡碎,烧热菜籽油炒了,加些豆瓣酱,醪糟进去,还有与卤煮同样的五香调料。
等到红汤盛出来,国内再重新烧上白开水,将食材一样样地烫熟,装入碗中,淋上红油。
——再没有比这过瘾的滋味了。
想到一会儿就能吃到冒菜,谢小婉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因道:“小翠买的下水里有整整一颗猪脑,方才我已去掉脑膜,只等一会儿做冒脑花,蘸着海椒面吃,白花花的可诱人了!”
说得兴起,连方才那点尴尬也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