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日,三日。
五六日过去了……
梁杉不畏秋寒,天天坐在院子里那叶枯枝瘦的老树下等。
第一天是小翠。
好奇地迈进院门儿,蹑手蹑脚地将食盒放在院内的石质矮桌上,然后与梁杉四目相对。
未等后者开口说话,她就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逃之夭夭。没有谢小婉在,连跟梁杉多说句话都不敢。
谢小婉发觉,以后就不让小翠来了。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分别是郭大壮、朱大风,还有几个跟谢小婉混熟,两片豆腐干就能收买的小土匪。
一连数日,没带重样儿的。
不要杜依依再到自己院子里来送饭,却仍是等不到谢小婉。
想跟她单独碰个面,说说话都不成。
谢小婉这是在躲着他。
梁·土匪头子·杉感到有些闷愁。
他垂眸细想,琢磨着该如何化解这一时冷战。忽听几声牢骚闯入院门:“把老子当跑腿的使唤,奶奶个腿儿的。要不是看在当家的面子上,我才不干呢!”
嘴上这么说着,那人还是屁颠屁颠地将食盒拎进院门,看见梁杉,脸色当即一变。
“啧啧!”
“在这大冷风里坐着干嘛?来来来,快进屋。谢小婉今天做的什么什么什么罗,名字有点儿长我没记住,但是又香又脆,尝着挺好吃的!”
只是辛夷一人,便嚷嚷得如此热闹。
梁杉抬脸,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十分怀疑这人初进院门只时说的那番话。
——倘若有谢小婉做的吃食当诱饵,让辛夷做个殷勤的跑腿工。恐怕根本不用看在谁的面子上,他嘴上骂骂咧咧,实际却会照做吧?
谢小婉脾气不错,手艺也好。
这偌大一座山寨里,她简直过着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好日子。
便是这“一人之下”的“一人”,似乎也形同虚设,人家根本就没在怕的,想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同她见上一面都这样难,让她亲手给自己送顿饭都这样难!
梁杉想着,向来沉寂似水的心头便有一种空前的莫名情愫滔滔而来,翻涌不止。
扰人思绪,却不晓得该如何解读。
辛夷又催促道:“当家的。走吧,进去吃点儿东西吧。”
他惦记盒子里个头稍大的河虾很久了!
不知谢小婉用了什么手段,将其舒展开来,生腌入味。再只需裹上一层厚厚的粉糊,炸定了型,整个儿就会膨大一圈,看起来就酥酥脆脆的,只露出明红油亮的一条小尾(yi)巴。
早在来前,辛夷就想好了——
大的河虾一共三只,自己吃一只解解馋就行,剩下两只都让给梁杉。但是大当家的饭量比较小,如果吃不下那么多的话,他也就只好代为消化……
嘿嘿!
可梁杉现下哪有吃东西的兴致?
他想打发辛夷,叫这家伙拎着盒子自己找地方吃点儿得了,别来他跟前碍眼。然则,又想看看谢小婉今天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吃食。
婉娘本来就不高兴了,若是知道她做的晚餐自己一箸未动,会不会更加不高兴?
现在她只是不肯与自己单独相见,下次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压根儿不想吃她做的东西,从而连掌勺之人也换成了其他?
杜依依做饭也不难吃,只是没有谢小婉那般变着花样儿,从有限的食材中钻研出无限可能,更比不上后者的精致。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谢小婉啊!
喜欢谢小婉,梁杉早就承认许多次了,在心里。
如此一根逻辑链在脑海中理顺,梁杉于是颔首,道:“那就进屋去吃一点吧。”
反正,她今天也不会过来了。
辛夷满脑子都是炸得胖乎乎酥脆脆的河虾,撒上香香辣辣的调料粉,一口一个,忒色得很!
谢小婉说要营养均衡,还如法炮制地做了些白菜叶子、地瓜片和豆腐之类的素材,更有几枚从树林浅处挖来的野生菌子。
辛夷自幼最喜油炸,最后吃了大半儿,梁杉只象征性地用了两只河虾,几片蔬菜,也就撂了筷子。
最后,梁杉望着将碟子吃了个干净,现时正用手巾拭嘴辛夷,缓缓开口:“你说,婉娘不来与我单独会面,怎么办?”
辛夷:“?”
辛夷看他一眼,心下觉得这话听起来婆婆妈妈,不该是出自当家的之口。
却见梁杉神色正经,似乎真的心系此事,只好按捺下几分不虞,道:
“当家的想见她,我去将她找来与你相会!”
说着,他搁下手巾,这就要走。
可脸上却不十分赞同地将他拦了,摇摇头,“既是相会,自然要她主动前来。”
如果谢小婉不情不愿地来了,左右也不乐意跟他聊些什么,没有半点儿趣味可言。想想不到一年前,二人月下围炉,吃着烤饼,她对他也有那么多的话说。
梁杉发觉自己变得很是多愁善感,尤觉不妙。
他于是看向辛夷,又很快收回目光,改口道:“不必了,我并没有那么想见她。”
说罢,见辛夷还不走,他便打发道:“你出去吧,我要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