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寒尤甚。
马车驰过树林,往往能惊落几片黄叶。
偶尔有一两片叶子飘入车窗,落在车内之人腿上。
一路上闻着瑟瑟风声,梁杉觉得伤腿隐隐作痛,所幸盖了谢小婉的羽绒服。
衣服上染了脏污,洗不净,却被尽可能地打理得十分平整。在这个没有干洗和各种清洁剂的时代,已经获得属于一件衣服的最高待遇了。
手边搁着一叠纸张,画着三足酒器,还有一辆奇怪的轮车。
感觉到有人不打招呼就上了马车,梁杉心下一喜。
他下意识地想:除却谢小婉以外,寨子里还没人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这样放肆地爬上自己的车。
结果就听到一声细软娇怯的轻唤:“哥哥。”
梁杉:“……”
“你来干什么,滚下去!”这类的话,梁杉是不会说的。
他只是轻轻蹙眉,然后抬眼。
问道:“不在车里好好待着,来做什么?”
杜依依看似有些委屈。
她抿了抿嘴,上前两步跪坐车内,颔首,“婉娘跟翠娘出去透风了,我……哥哥也知道,她们二人不喜欢我。”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你。
以往梁杉不大喜欢的人,是没有办法这样接近他的。
现时寨中许多人认为他对杜依依的态度模棱两可,因而也就容她这般放肆。这些,并非梁杉本意。
但,确有几分纵容之意。
唔……
与其说纵容杜依依这个人,倒不如说他是在逃避自己曾经那颗愚蠢的,被残忍践踏的真心。
辛夷不理解,婉娘不理解。
或许,没人理解。
梁杉叹了口气,终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放任杜依依跪坐在地,掀开羽绒服为自己揉腿。
“哥哥,”
女子低着头,窄小的肩头微微抽动,似在啜泣:“对,对不起。”
而梁杉却仿佛没注意到她带着悔恨的泣音。
他看到谢小婉送自己的羽绒服被杜依依一掀,袖子耷拉到了地上。当即蹙眉,有些急促地斥道:
“让开!”
随后在杜依依惊惧且委屈的目光中,宝贝似的将那袖子提了起来,用手轻轻地拍打干净,宝贝一样搭在腿上。
似乎方才那厉声的驱赶不是出自自己之口,梁杉收敛眉眼,很快恢复正常。
他低淡道:“无事的话,就下去吧,我想自己歇歇。”
杜依依却走不动了。
一半是吓的。
一半,是不甘。
她哆哆嗦嗦半晌,方颤声问道:“哥哥,这,这古怪的衣裳,是婉娘给你的吗?”
“嗯。”梁杉点头,眯起了眼睛。
秋日难得几分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打在梁杉脸上,他闭目养神,萧索的秋日里多了一番别样的美。
杜依依还不走。
她忽然笑了一下,道:“哥哥这么惦念着婉娘,如此这般的珍重,婉娘她,知道吗?”
梁杉心头一滞。
没有睁开双眼,长睫却轻颤两下。
也许,她不知道呢。
“她不知道哦,”杜依依随后印证了梁杉心中所想,“她只知道一个叫致远的人,那人财帛充裕,能带她吃许多珍馐。”
听得“致远”儿子,梁杉乍然睁眼。
淡色的瞳孔,散发着一抹戾气。
随后这抹戾气扫向杜依依,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一瞬间,她有些怕了,想要逃。
但是……
哥哥他一直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