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这明都上得了牌面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曾有过在天粼阁包下一两艘船,约上一两位兰香苑的美妙佳人于城北明光湖沿河顺流而下,共度良宵的奢侈享受,那他估计在明都城的贵胄王侯中是没有半点分量的。世人皆称天粼阁为弄潮阁,建立在明光湖畔,一手造船之术独步天下,携兵带炮时敢与海中蛟龙一战,挂灯牵彩更可比天上宫阙之美。唯一令人望而生怯的就是天粼阁卖一艘船要收取的银子数量,据传任何人只要能把银子铺满甲板一层便可将船买下。这等要求,连明都中较为富贵的侯门子弟都不一定可以拿得出手,就如那平山侯的世子宋墨书,为了买一艘船装装门面差点逼得老爷子平山侯提刀戮亲子,平山侯戎马半生,常忿于阿谀谄媚,更不愿收受贿赂,自恃武将中的绝代清官。说来平山侯也正因如此做不得那护国大将军,只能位居从一品,更是门可罗雀,家中可谓清贫不如边城县官,哪里能买得起天粼阁的奢侈玩意。
平山侯一怒之下将宋墨书禁足月余,日日进食一餐,再次出现时宋墨书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从此之后宋墨书与父亲寡言少语,隐隐有断绝的想法。平山侯一介武夫,从来不懂那些个教子的道理,要不然凭自己清正高洁的武德怎么会教出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纨绔儿。宋墨书要买天粼阁的船只是铁了心了,平山侯更是压根没银子买,索性两人就父子陌路了。
不过,某一日早上,家中管事突然狂喜着跑到平山侯练枪后院急切告知天粼阁被焚毁的消息,平山侯一时间把手中一杆木枪砰的一下戳进了地里,大喜过望找到宋墨书一通说理加奚落,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焚毁呢,其中必有隐情。宋墨书只得轻叹一声,船肯定是买不了了,而且早些时候喜欢的那个兰香苑姑娘现在恐怕都已移情别恋了,何苦再伤了父子之情呢?
天粼阁被焚毁世人大多喜多于哀。从前没有一艘天粼阁的船哪敢上湖面嬉戏游玩,可今时不同往日,天粼阁楼船俱损,无一幸免。这明都城里原来曾拥有天粼阁船只的豪绅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其中半数殚于人船两失便再也没有将船驶出港口过,万一某天于这美丽绝伦的明光湖中再现当日天粼阁的妖冶地狱,想想心都要跳出来把船砸了,从此再不碰。
如今的明光湖多了不少人气,少了奢侈气息,倒是令明都百姓舒心不少。苏天佑两人走到此处更是赞叹明光湖这般悠闲自得的氛围,只可惜脚下没有一艘载人的船,想试一试这如镜似的湖水都不得如愿。赵明听着苏天佑的惋惜声,开口提议御剑载波而行,被小师叔一口回绝,修道者怎么如此张扬,不好不好。
矗立在水上的天粼阁被烧的连灰都不剩了,估计在水底或者明光河下游渡口能看到所剩无几的草木灰,苏天佑不得不啧啧称绝:“这魔族人是愈来愈聪明了还是怎么着,之前还能留下蛛丝马迹,这次是什么都不留一点,真是绝了。”
天色甚好,湖面与天空交相辉映,让分不清哪个是蓝天哪个是碧水。赵明望着远处一艘小船悠哉游哉出了神,记忆中小时候与父亲也曾有过如此闲适的时光,后来学枪后便再也没有过,而且如今家中老父早已驾鹤归去,再难有这般温馨体会了。
小船与微风泛起层层涟漪,苏天佑绕岸踱步,走了一会,开口道:“先是织坊,再是妙音坊,接着便是这天粼阁,三处地点烧的个精光,魔族这么做到底图的什么,闲得慌?”
赵明跟在苏天佑身后,其实他对魔族的了解远胜身前之人,可也真的不明白魔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所以干脆闭嘴不言。苏天佑没得到回音,偶尔回头瞧了瞧就懒得管他了。
环湖半圈,苏天佑终于失去了兴致,除了看船还是看船,眼睛都乏了。天粼阁烧成这副惨样,也难怪卷轴上只有寥寥数字,这一点倒是不怪青鱼门办事不利。一夜未眠的苏天佑感觉困意上来了,脑子也不太清明,于是问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