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立国以来,续写了千年的史书,即便再怎么被皇帝左右措辞,也没有记录过像今日这般荒唐离奇的画面,当朝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多年不问朝堂之后,某日入承明殿奏请当代皇帝退位让贤。
简直将众人的下巴惊掉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杜渊手中笏板应声而落,感觉自己读了半辈子书学到的东西在安王面前碎了一地,不自觉就开始怀疑心中的君臣之道。
关键皇帝怎么不给点反应?
因为皇帝也是脑袋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素来视为好弟弟的安王竟然会当众请自己退位让贤,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吗?不该啊,王府建了,银子给了,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想要而要不到的呢?
皇权!
皇帝刹那间茅塞顿开,帝位坐久了,安逸时间太长了,都忘了这位好弟弟曾经可是自己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皇帝嗤笑一声,面对如此荒唐的事,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疑惑,真是暮年将至,没有雄心霸气了。
然想是这么想,皇帝面色却突变,仿佛乌云密布,蕴藏着惊雷。横眉冷目之间,肥厚的手掌落在桌案,“轰”的一声巨响传遍承明殿,桌案碎裂飞射开来,大太监吓得原地跪下,额头紧贴地面。
皇帝也是一名武夫,只是修为不高。
“夏元,我待你不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怎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安王夏元从始至终一步未动,此刻的他与皇帝相比截然不同,一身轻松,笑道:“我不为自己,只为天下说出这句话,为百姓道出心中所想。”
此时杜渊心头一紧,陛下的出发点已经落了下乘,不妙!
他闷声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站起来道:“敢问安王殿下为的是哪座天下,敢问百姓心中想的哪般?”
“自陛下登基以来,二十岁有余,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百姓安居乐业,黄发垂髫,怡然自得,莫不是一般盛世景象。杜某再问一句,这退位让贤的‘贤’字何解?自陛下执政以来,凡所政务必亲历亲为,三更眠五更起,体恤百姓,勤政爱民,这样的皇帝难道算昏庸吗?”
夏元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杜渊会为皇帝发声,听他所言之后,仍是不为所动,只是冷笑道:“杜渊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收你作为幕僚吗?即便你学识渊博,遍览群书,策论出众我也仍是不愿留你,甚至后来高中状元我也看不上你。因为你这人啊,眼睛就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脑子里就只记得书中那些话,你可曾亲眼去看看所谓的盛世。得亏你没去看,要不然眼睛恐怕都要瞎掉。”
说罢转身向百官道:“你们这些只知道写写写,说说说,聒噪的很。就拿北方的饥荒来看,真以为就是奏章写的那些东西了,若你们真的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饿殍遍野,体会过食人肉啃白骨的恐怖,怕是你们这一群读书人后半辈子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什么狗屁繁华盛世,杜渊瞎了你的狗眼。”
一时间杜渊被骂晕了,安王同时也损了在场所有文官的脸面,半数人面红耳赤地想要站起来理论,却发现身旁的武将虎视眈眈。
读书人动口不动手!
夏元又看向皇帝,缓缓走向龙椅,却没有抢他的位置,而是凑近了道:“说实话,皇帝哥哥。如果这是太平年代,你至少能做一个好的皇帝,我大夏王朝会在祖先英灵的护佑下迎来鼎盛,可陛下,如今...是乱世,北州屯兵百年,修罗族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届时可不是民不聊生一个词能形容得了的,那将是人族的灭顶之灾。而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取图强之道,整天钻研商贾之术,更裁撤军队,人间十二国,只有我朝没有陈兵北州,你丢不丢脸,修罗族打进来了你拿钱砸死他们骂?你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昏君。”
皇帝龙颜大怒:“放肆!”
“你胆敢在此妖言惑众,北州自有无极门诸位道神守护,修罗族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进来的,这不过是你贪恋皇权的借口。没想到二十多年了,你竟还对这个位置恋恋不忘,如今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来人,将夏元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殿外鸦雀无声,空无一人。皇帝气得肥肉抖个不停,同时又从心底里发出恐惧,侍卫都不见了,夏元是有备而来。皇帝死死盯着安王,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请陛下退位让贤。”
众武将附和:“请陛下退位让贤!”
震惊四座,皇帝、杜渊、绝大多数文官听到这一句话瞬间如遭晴天霹雳,大汗淋漓。
安王怎么做到的?朝中所有武将全部归附他,这就意味着一半兵权在他手里,还有一半在皇帝手中,局势大不利啊!
庆幸的是,这些人都不曾佩剑上朝,不然场面会更加往一边倒,安王是抱着必胜之心前来的,他会做出什么很难揣摩。胆小官微的读书人早就不再说话了,甚至想把耳朵都给捂上,今日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这下皇帝是真的急了,他很想现在大手一挥,直接退朝,可这些决然不会听他的,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超乎想象,皇帝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是一团浆糊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逼退夏元呢?
兵权他有一半,禁卫军虽然为自己掌控,可似乎已经不管用了。说不定早就被这位骠骑大将军的部下解决,武斗行不通。
文斗,杜渊才一个交锋就已经被怼的哑口无言,拿什么斗?夏元脑子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这一局到底该如何解?
国师!
皇帝闹钟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国师可令夏元退去,至少帝位可保!
手中翡翠扳指转动,一道灵光在夏元不经意间悄然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