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老爹沉着一张脸的,皱眉瞪着萧玉宸,跟平时看向沈月华那般慈爱宠溺的眼神判若两人,尤其是在看到萧玉宸握着沈月华的手的一瞬,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月华有些心虚,动了动手腕,就要从萧玉宸的掌中抽出来,当着她老爹的面,萧玉宸倒也没拦着。
不过,比起她的窘迫来,萧玉宸神色坦然,抬眸对沈长奇笑了笑,从容道:“听闻沈将军在此吊唁亡妻,我便想着来看看。”
只是,沈长奇却并不买账,他冷哼了一声,皱眉道:“皇上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虽然他回京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萧玉宸这样脚跟脚的过来了,到底让他心情不舒服。
其实,更准确的说,是萧玉宸让他看着不舒服。
若他只是君王,沈长奇自是敬畏且十分看好,萧玉宸的谋略和治国之才当世罕有。
可一想到他拐走了自家丫头,他瞧着他就浑身上下都不顺眼了起来。
沈月华也看出来了,她往阿爹身边走了几步,撒娇道:“阿爹……”
沈长奇哼哼了一声,没吭声。
被奚落的萧玉宸倒是依然神色如常,他看了一眼在沈长奇身边撒娇的沈月华,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她也能用这般娇滴滴的语气对着自己。
面上,萧玉宸笑了笑,从容道:“沈将军言重了,沈将军的折子前两日才送到御书房,我算着时间,今日该到了,又想着沈将军跟沈夫人感情深厚,沈将军重情重义,定然会在回府拜见老夫人之后就来这里,所以才在此等候。”
沈长奇本是一句故意找茬儿的话,没想到萧玉宸还认真回了,回了也就罢了,还顺带夸了他一句“重情重义”,此时,饶是心气儿有些不大顺的沈长奇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
因着萧玉宸那句夸赞,他紧绷的嘴角也终于柔和了下来,他转身就要走,萧玉宸却叫住了他:“沈将军,我想给沈夫人上炷香。”
沈长奇怔了怔,最后点了点头,没吭声就往回走。
沈月华也要跟去,却被他叫住了:“丫头,你且先去别处转转,爹爹跟皇上有两句话要说。”
这次轮到沈月华愣了一下。
是什么话还要背着她的?
虽然不解,但见他们两人都点了点头,沈月华也只好让开了身子,任由他们去了。
临走的时候,萧玉宸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
天色越发昏暗,雪也越下越大。
沈月华撑着伞,走在已经有些湿滑的青石板小路上。
小路两边,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松柏,即使在这般寒冬,也没有半点儿颓态。
这里风有些大,沈月华撑着伞,避开去阿娘坟前的那条路,走了另外一条岔路,往山坳深处走了走。
走着走着,她向四下看去,比起那些郁郁葱葱的松柏,一棵高大但却光秃秃的没什么枝桠的桃树映入了眼帘。
倒也不算是光秃秃,因为上面绑着不少红绸。
沈月华之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它,也是因为在北风下飞扬的红绸。
这一片山林都是沈家的地盘,平时不会有旁人来,但这里又离那一片坟林又隔着一小段距离,所以便是沈月华年年来扫墓,也没有往这边瞧过。
毕竟,谁没事的时候会去在意坟林周围的景致。
她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大一株桃树,更不知道还有人在这上面绑了红绳许了愿。
在东楚有个民俗,在三月初三这天,若能将从月老庙求来的红绸挂在桃枝上,挂满三个月,便能心意顺遂,与心上人一生一世。
即使不是三月初三这天,有些人也会在一些有些年岁看起来比较灵性的桃树上挂着红绸,用来祈求姻缘,或者祈愿心上人平安。
如她眼前这般的桃树,在东楚都会被年轻人当做姻缘树那般。
即使这种东西未必灵验,但对于心心念念之人来说,讨个彩头,有个念想也好。
不知不觉间,沈月华的步子已经走到了桃树下,她抬眸看过去,这些红绸的新旧程度不同,有的因为时间长了,在这般风吹雨淋之下,那缎子都旧得不成样子,就连上面的墨迹也早已经分辨不出来。
她原也没想其他,只是一眼神不经意间扫到其中看起来最旧的一条上,见它被打了三个结,沈月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待看清楚那已经发旧的红尾端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针脚的痕迹的时候,愣了一下。
一段已经被她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唤醒。
犹记得,她当初欢欢喜喜的去了月老庙求了红绳便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那一夜,下了一场雨。
听到外间雨打蕉叶,她抱着红绳,生怕它日后经不住风吹雨打,熬不过三个月,所以已经睡下的她,又翻身起来,跑到油灯下,用自己那蹩脚的针线将那条红绸又仔仔细细的镶了个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