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月雄阔步如风地走了进去。
今日他一身玳瑁色的锦袍,胡服窄袍样式,尤显得长身峻拔,那刘凌儿忽然和只落地的大雁一样,小跑着迎出来,“表兄,好久未见了!凌儿想你了!”
她笑容满面,惯常傻大姐儿一样,处月雄微微蹙了下眉头,“凌儿,什么时候来的?”
“就这两日啊。总算赶上表兄在的时候。”
“这次既来了,就多陪陪你姑母吧。”
说着已经过来,向刘氏见礼,目光微侧,见旁边十余日未见的小丫头已经娉婷站了起身,向他见礼,“恭迎使君。”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看来这丫头早就知道自己今天会回来吧。
没见过这么嘴笨的,若说恭迎,就不该躲在福春堂了等候,大门口那儿也没拦着她。
他终究什么也没回应,只淡淡一瞥挪开了目光,继续与自己的继母寒暄。
归晚兀自一个人杵在那儿,脸上依旧端着温婉和顺。
那刘凌儿见当着这么多人,表兄对新妇如此漠视,心里很是畅快,这面上也不由地开心骄傲起来。
呵,虽是个小郡主,可惜表兄看不上她是真真的了。
于是她越发撒起了娇来,“姑母,人家饿了,还不开饭吗?”又讨巧地看向处月雄,“表兄,你从军中赶来,想是也饿了吧。”
刘氏道,“哪这么快啊,我瞧你少吃些,这脸又圆润了。”
刘凌儿登时噘嘴道,“姑母又笑话凌儿,表兄你觉得我胖了没?”
处月雄那张冰块脸鲜少有了笑意,“我瞧着还好,再说女儿家圆润些有福气。”
刘凌儿登时满意地抿嘴笑了,圆润的有福气,那边可是有个消瘦的,一面偷偷去瞧那小郡主的脸,却见那小郡主仿佛没听见一般,正在那盯着手里的折扇端详。
于此她走上前戳她,“郡主小嫂子,在瞧什么呢?”
归晚故作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刘凌儿却不管不顾拿过她手里的扇面,“我当是什么扇面,不过一把美人纳凉图,有什么值得瞧的。”
归晚微微一笑,“表妹有所不知了,原我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扇面,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前唐有名的大家秦道子所画纳凉图,说起来,这秦道子可是咱们晋地人。”
处月雄的目光也微微一瞥,果不其然,是秦道子所画的扇面美人图,他重生前也喜欢秦道子的画作,最善描绘美人图,府里也收藏了不少,然重生后心思都放在他的军务上,无暇这些轻巧心思。
这幅美人纳凉扇面,原是他赠给母妃的。然这继母刘氏和这侄女凌儿一样,武人出身不重文修,能识文断字已经不错了,至于这些琴棋书画,更不懂得欣赏,这才入夏,继母便拿出来当作普通扇子用了。至于这个宋归晚,南朝世家出身,闲来无事就耗在琴棋书画上,也就在这等浮巧之作上找点本事了。
他不打算掺和,且听那丫头如何作妖。
“表妹不知么?”
归晚浅浅一笑,一脸的人畜无害。
处月雄唇角微勾暗嘲: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凌儿那蠢丫头果然是着了她的道。
刘凌儿登时脸上一红,毕竟是晋地有名的大家,她都不晓得,白白自个是晋地长大的人。世风如此,府邸出身的人多少都要懂得这些附庸风雅之事,而她偏生一窍不通。
可她面上不能输了,登时冷嗤一声,“不过是个画面儿,还不是要用来扇风用?”
归晚依旧含笑,“表妹说的是,想来是母亲对表妹极疼爱的,连这名贵的扇面都舍得拿出来,这才入夏,我自是用不着的,妹妹如此圆润许是用得着。”
这是意指她圆润体肥,怕热。众婢女忍不住打量去,那刘府小姐自打入门,就没停止造作,可不是吗,那脸蛋发红,额头的碎发都湿了,贴在额前,显然还真是怕热。
刘凌儿登时觉得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过来,那会儿表兄夸她圆润有福,这会儿她觉得那也是句讽刺。
归晚将手中的折扇递过来,柔声道,“妹妹用吧,别热着了。”
那刘凌儿气得满脸通红,先是不知不觉地就被暗讽没文化,不懂诗画,这会儿居然又被暗讽身子胖怕热。
“我才不要!你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伸手想要打掉那扇子,忽然记起这是姑母王妃的扇子,且听说这是前唐名士大画家所画,定然是价值不菲,只能赌气收回来手。
刘氏看向继子,见他惯常得沉面如水,老神在在的看戏,这意味不明的表现,让她心里担心。
“凌儿,不得没大没小!”
刘氏出声斥责了一句,引得那刘凌儿噘嘴委屈,刘氏不再理睬,只看向继子聊道,“我好像记起来了,这把美人折扇,还是二郎你送给我的寿辰礼,我一个老妇人哪里舍得用,今日凌儿和郡主都在这儿,便找了出来让年轻人儿用用看。二郎不会介意吧?”
处月雄心里道:他送过继母可不止这把名家折扇,但多都被继母刘氏祸害了,后来他再也不送这等玩意儿,还是送她金银珠宝合适。
但是面上他只道,“既然送给母亲,便是母亲说了算,别说是送表妹她们,就是旁人,儿子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