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元宁只关心他的利益,“言语不清?那她可是脑子清楚?”
“这个,在下得先医治才好下定论。现下病人不能移动,须得就地在此石床上施针,或许能及时救治过来。再者,若这里的空气通透,效果会更好。”
那李元宁想,虽然这老夫人神志不清之时最是好挟制,但又担心她无法说出所掌握的秘密,譬如说,晋王印玺何在。于此他只能吩咐兵甲退后,留出足够的空间,以使得空气流通起来,旁边的长史担忧道:“都督,不可撤离太远,这地洞我们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其中的门道,还是要小心她们逃走。”
李元宁望着她们,冷笑道,“长史过忧了,都是些老弱病残,再者,伯母生病,自然本都督这个侄儿会侍奉病榻,再留下尔等虎将,谅她们插翅难走。”
因担心她们逃跑,李元宁又命人封锁好洞口石门,只留了十几个士兵入洞内。
须臾那大夫道,“在下要为老夫人后背扎针,还请几位将军背过身去。”
见李元宁有犹豫,归晚道,“我有个办法,既能全了老夫人的体面,几位将军也不用避讳。”
李元宁不好怠慢公主出身的伯母,便只有答应。归晚从包袱里寻出布料,并扯了一件袍子,做成一个姑且能遮挡视线的布料,然后左右婆子扯住布角。
虽然隔着帘子,但洞壁有灯,有火把,故而帘子后面的人影黑漆漆地印在布帘上,里头的情形依稀可见,李元宁方才安了心。
隔着帘幕,归晚道,“今日若是老夫人获救,宁安必定好好劝劝她,不与将军为敌。我想老夫人醒来后自己也会明白,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选择。”
李元宁听了甚合他的心意,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郡主聪慧通达,只可惜那李承瑾不识明珠,他从未真心投奔大梁,也未曾真心待你,是以他成了个短命鬼。”
归晚心里清楚他这是在挑拨,有如此狼子野心的叔父,他李承瑾岂会什么良人?不过她在心里,并不会咒他短命。眼下她不过是假意与这李元宁寒暄套话,好伺机寻找什么机会。
然而,一时很难周全出机会逃跑。
目光略顿,她好似看见了先前那位大夫有所暗示,她不确定,于是主动道,“先生,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
“请姑娘将老夫人的手臂抬一抬。”
通过布帘,可见投影其上的背影,确实是在帮忙。李元宁等人虽觉得时间缓慢,但好在人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待那老妇人身体稍好一些,便命人抬了出去。
须臾功夫过去,李元宁忽觉得胸闷气短,暗骂:娘的,这里的空气也太不好!他再要想抬腿时,直觉得这双腿也开始发软。砰地一声,已经有士兵猝然倒地。
只听得身边长史喊道:“这里有毒!保护都督——”话音未落,长史已经倒地。
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将军踉跄着扶住李元宁,“都督,我们遭算计了!”
李元宁推开扶着自己的人,踉跄两步上前,撤下那帘幕,才发觉这后面的人已经逃走,别说那小郡主,就是老夫人亦不在,气得他要抽刀砍人,然跨上的宝刀抽不出来,方觉得站都要站不稳,只得大喊,“撤!”
这些人踉踉跄跄撤走时,有撞墙的,有倒地的,一片狼狈哀嚎,终于等到那洞门打开时,那李元宁才渐渐从昏迷中苏醒来。
身边人道:“都督勿急,适才那药乃是销筋散,定是那大夫带进来的,人闻了之后轻则无力,重则昏迷。眼下想必那些人尚且在洞内,不过洞内情况我们尚且不明,这万一里头有机关——”
李元宁想到自己被欺,此时怒火中烧,“即可派大队人马搜洞,我就不信一老一小,能躲到哪里去?!”
那长史这会儿已经勉强醒来,听见李元宁的话,便急着从地上爬起来,“将军莫急!”
他挣扎着凑过来,“众将军需要用帕巾捂住嘴方可入内。下官以为那毒雾不会损害人性命,毕竟洞中空气流通不畅,那大夫不会拿自己冒险。只是他那里应该还会有适才的毒雾。”
李元宁的将士随即让士兵照做,自己则由旁人制作了个妥帖的口罩,在长史劝阻下,命人先入洞内探查毒雾轻重,方才随士兵入洞。
洞内毒雾虽有残余,然已没那会儿那般浓重,捂着口鼻,却也可以在洞内走动。只是未料到此洞十分深长,越往里光线越暗,几乎是摸索着前行。
走了一大会儿,面前有一栋大门堵住了去路,李元宁命人取火把来,见巨大的石门上有稀奇古怪的图案,待众人讶异时,李元宁却上前一块块地去抚摸。
他认出这门上稀奇古怪的图案,是处月部古老的图腾,只不过被分割成十部分打乱了次序,他以手转动,发现这些图案可以活动,猜测这是当年李元朔修建地洞时用作的秘钥图。在他的指挥下,将士们拼接完成这些图,沉重的石门吱呀一声打开。
李元宁哈哈大笑:“李元朔啊李元朔,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众人走了进去,皆是眼前一亮的感觉。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宽敞巨大的房间,俨如地宫。房间里的墙边矗立着各种动物的雕塑,一个个栩栩如生,看上去很是唬人。
正面上是一座镶着玉石的宝榻,四周有桌有椅,面前摆放了一个大宝箱,众人惊喜不已,上前开箱,一开箱,近前的将士忽然一声惨叫,捂住了眼睛。
“不好!有射针!”
此时四周动物塑像的口中射出一枚枚利箭,中箭者众,李元宁亦是肩头中了一箭,欲要撤退时,对面的墙壁忽然哄的一声,整个倒地。
有极其强烈的阳光霎时透了进来。好比蒙着黑布的箱子,瞬间被揭开了顶,李元宁捂了一下眼睛,蓦地后退一步。
忽啦啦一队兵甲入内,正中间站着一高大身影。
李元宁拿开眼睛时,面色顿变。
正中间那人面戴獠牙鬼面,一身铁甲玄衣,矗立在一片光影里,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鬼魅。
“叔父,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李元宁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无了,只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你……你不是被困燕然山?”
“若非放出此等消息,怎么会引得叔父铤而走险?”
“贤侄你听我言,叔父真的是听闻你遇险特来、特来接应伯母。”
“一派胡言!你屠戮了整个凡净山,逼得我祖母躲入山洞,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大罪!你以为你控制了节度府?”
那李元宁顿时一惊,“原来,是你设好的陷阱?”他忽然哈哈大笑,“如此说来,今日这血洗凡净山,亦有你李承瑾的配合!”
“来啊!”李元宁忽然大喝一声,“你不是要杀我吗?今日叔父就陪你一战!”
石阶上的李承瑾冷笑一声,“叔父有伤在身,侄儿胜之不武,就让我身边的人收拾你便可。”
一声令下,四五个兵甲杀将过来,那李元宁也不是硬碰硬的性子,见李承瑾不肯下场与其决战,破口大骂:“你个断子绝孙的李亚子!”
李元宁虽有伤在身,然到底是员猛将,此时抽刀挥砍,攻击甚猛,然而很快先发气力过去,那几个兵甲却招式凌厉而灵活,让战场上的李元宁捉摸不透。
忽然凌空一击,李元宁忍痛用刀抵住袭击,然伤势致使他身体不抵,砰地一声响,整个身体被这股力道推了出去。
他沉重的身体,碰倒了一尊石像,紧接着,墙壁被那石像击开了一扇门。
那扇门破开之时,几乎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夫人以及归晚,都躲藏在这墙壁的暗室里。
因那李元宁很快追来,二人入了地宫来不及躲藏,老夫人知道这地宫里有机关冷箭,然因数年未曾入,已经忘了机关所在,此时也不敢硬闯,只好拉了归晚先躲入墙上的暗室。不久,果然李元宁带人就闯入了这地宫,遭受了机关暗箭射杀。
然而令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承瑾居然在此出现。
当此时归晚又惊又喜,原来他还活着?非但活着,还来救她们,她顿觉得有一股热流直涌而上,鼻子发酸,几欲落泪。甚至都来不及诧异,李承瑾如何凭空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老夫人比她清楚一些,李承瑾是通过松鹤堂入内。此地洞经过她松鹤堂的地下,从松鹤堂的地板之下,就可以到达脚下的地宫,然不到万不得已,这地板是不容易拆除。然没有几个人知晓这其中的隐秘,自然孙儿李承瑾是知道的。
不管如何,自己的孙儿河东节度使出现在此,委实让她这个祖母出乎意料。
然而心喜没多久,这墙壁的暗门被猝然撞开。
众目相对,李元宁是久经沙场反应迅速之人,一个折身就将归晚和老夫人拽了过来,以刀架在她们的脖颈之上。
他面相狰狞,狠厉地吼道:“都退后!不然老子宰了这一老一少!”
大约连李承瑾都没想到,祖母和归晚二人会藏身在此,此时只能退让,“不得伤害她们,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约明日开始,进入感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