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觉得怡春堂大半年没住人了,肯定又寒又潮,自己体弱还是要爱惜着身体。于是她穿了件红石榴红的褙子,外在看和春秋的褙子没什么区别,然因是夹的绒毛,便暖和多了。鸣翠还特意给她灌了个汤婆子,又带了兔绒披风和点心,因为郡主说此番可能要去怡春堂监工了。
归晚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看门的嬷嬷和一个女婢在那擦着家具和门台,堂屋门是开着的。归晚想这是已经归置完了吗?
“见过郡主夫人。”
归晚问:“大冬天的,这堂屋门为何大开?”
“前几日家主路过时,说让奴婢们在好日头的时候,敞门晾一晾。今日奴婢觉得日头正当好。”归晚抬首看,见这冬日的阳光温柔舒服,这入冬以来,难得几个好日头,没想到这个李承瑾还关心这等细事。
如此一想,越发断定处月雄要归置这房子给人住的,定然不是给那三个侍妾居住,只怕是想纳殷雪晴的贼心不死吧?
这般想着就踱步入了房门。穿堂入室,除了大婚当日的帐子不同,大部分的家具摆设,和当初一模一样。今日再次踏入这个房间,不知为何,她心里有别样的感觉。那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归晚缓步走向那个喜榻,然后坐了下来。
春天时,她一身凤冠霞帔坐于这个喜榻上。喜庆的被褥已经撤掉,合欢红帐子也已被厚重的帐子替换。当初这张榻上铺就的锦绣华美的床单,她还用手一一摸过,然而可惜的是,她未曾在这样的榻上躺过一晚。
她试着往后倚了倚,就此躺平了,没有当初柔软的被褥,也没有什么锦绣华缎,只铺了薄薄的一层,嗯,又板又硬,什么破床榻,除了“大”以外,没什么优点,本郡主不喜欢。
但是她还是赖着没下来,小手不自觉地在略硬的床面上来回的画圈,连归晚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心理,或许只是为了比较绛云轩与怡春堂床榻的不同吧。
睡惯了软塌,这板床也别有意味,这脖颈平躺在上面应该不会睡落枕吧。没有人管,哪里都是舒服的啊。
一双小腿耷拉在榻边上,来回的晃动着,蹬落了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子。
地砖上传来缓步的声响,很轻很轻,归晚全然不知道。
李承瑾目光瞧见地上双元宝一样的绣花鞋,啧,脚尚且这么短,又怎么可能长高个子。这丫头真的比不上上辈子的她,又矮又丑,说她模样好看的人,眼睛是怎么长的?
有时候他在怀疑,或许是叫同一个名字的两个人而已。若不幸是同一人,那就是这辈子宋归晚长残了。
被“长残”的宋归晚全然不知,居然嘴里哼起了貌似歌谣的东西,声音很低,也庆幸李承瑾耳力非凡,才听出这丫头哼的是什么。
“新郎门前一堆灰,灰里一只大乌龟,会说令歌吃乌龟,不说令歌生只猪……”
李承瑾眉心拧了起来,这侯门嫡出千金、御封郡主,居然在唱坊间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甚至怀疑这丫头故意哼这童谣,是为了气他吧?
“宋归晚!”
归晚正在试图把这歌谣的曲子唱得在调上的时候,坊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她一骨碌爬起来,瞠目结舌:“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承瑾冷着脸道:“郡主只怕忘了,是我约你在此见面的。”
归晚蹙眉:“约?”可乔嬷嬷分明说这浑人让她去一趟怡春堂,原来是自己领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