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觉得未必是自己的缘故,大约是郡主的这封函起了作用,但无论如何,郡主姐姐承他的情分,他就莫名觉得开心,那因即将要离开的愁绪,也因此淡了许多。
“等以后我再回来,接郡主姐姐去云中城去。”
归晚这才意识到,元劭乃是匈奴王的外孙,家住云中城,“你的家乡有不少牛羊是么?”
“那是自然,有骏马,也有山峦,也有城池,很美,郡主会喜欢的。”
归晚点了点头,也许在每个人心中,自己的家乡都很美的。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这世间不少人将他乡认作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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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夏日炎炎,外面的蝉鸣一波又一波。僻静的厢房里,鸣翠热得都挽了袖子,手上的团扇不住地扇着,再要给郡主扇风时,却见姑娘闲闲地歪在竹榻上看一本闲书,面上竟然无一丝汗液。
鸣翠好生羡慕姑娘的心境,自从一年半前,节度使出征在外,老夫人入山修行,姑娘到底是郡主身份,又得了老夫人特许,才主仆几人来到离苑住下,因为少了晋阳府的那套规矩,主子姑娘又是心性好的,委实日子还算舒心自在。
这两年,节度使常年在外,总共回过两回,却也只是在晋阳府短暂时日,故而郡主与节度使并没有碰上面。鸣翠晓得,并非是军务繁忙的缘故,委实因为两年前节度使就厌弃了姑娘。一开始鸣翠还为姑娘难过抱委屈,后来看姑娘来到这离苑后,心性渐渐开朗,言行也放开了不少,鸣翠也跟着高兴,私下里主仆之间恢复了在相府时的称呼,这里好似再也没有什么郡主,更没什么夫人。
鸣翠此时蹑手蹑脚凑上前,想看看主子在看什么书,一面摇着扇子给姑娘扇,归晚感觉到凉意,侧首看见鸣翠看过来,忙得阖上了书。
“姑娘又看什么书?”
“一本《西山游记》。”轻薄宽大的罗袖瞬时就覆盖在书皮上,但却还是被眼尖的鸣翠看出了点什么,她抿嘴笑着戳破,“怕是后山游记吧。”
归晚见被戳破,忍不住啐道:“就你嘴快,回头给你看便是。”
“奴婢可不敢看。这等后山狐仙鬼怪的书,瞧了晚上没法起夜了。”鸣翠似笑而笑打趣,这是暗指小郡主明明胆小,却又忍不住看这类神奇志怪的书。为这,鸣翠还藏了这书,又几次威胁:小心狐仙找上姑娘门呢。
归晚知道鸣翠比自己大了近两岁,素来嘴巴又厉害,赶忙几分讨饶道:“哎呀,好鸣翠,你就让我安静看会儿吧。”察觉她还擎着羽扇,便道,“你自去凉快吧,别给我扇了。”
鸣翠被郡主嫌弃的推了出去,却依旧是笑盈盈地回头看自家姑娘。隔着纱帘瞧着竹榻上的主子姑娘,这两年变化可真大,原本身材娇小的人儿如同抽条一般,如今居然要比还要高一些。
正是夏日,蜜合色纱衫儿,罩着浅色纱挑线缕金曳地裙子,这是时下新款。因着姑娘这两年个子长得太快,原先的衣裳都小了,不得不说这套夏日裙衫很合郡主的气质,清透中隐隐透着温柔的秀色。
鸣翠自小与姑娘伴到大,如今乔嬷嬷不在身旁,她心里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骄傲,她笑盈盈地走向外间,一面自言自语夸赞:“姑娘真是体贴人意,连摇扇也免了。”一面扇风走出来,“怎么我觉得要热死了呢。”
迎面便是在给金鱼喂食的锦带,见了便打趣道:“主子是心静自然凉,姐姐却风风火火的,不热你才怪。”
“合着你不热么?主子前日还把纳凉的冰给了谁屋里呢?”归晚分到些冰窖里的冰,因锦带体格丰满些,便赏了锦带他们。锦带则揶揄道:“说的好像是你不和我一个屋里住一样,主子自然是疼咱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