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一双年轻郎君端坐在椅子上,他们都穿着月白的衣裳,都是风度翩翩,都是风姿卓绝,也都是面容孤傲矜持的样子。
罗白从温泉小院回到了正厅,见那两位还在厅中坐着,在外面思索了一会儿,才走进去厅中,不紧不慢道:“殿下这会儿还在沐浴,恐怕过不来了,两位若能等,便在这儿等一等,若觉得天色已晚,也可以自行离去。”
其中一位身材稍微壮实一些的郎君抬眼看向了罗白,含笑道:“我原本就是仰慕殿下,今日既然有机会能来这里,自然是不会走的。”说着,他顿了顿,看向了旁边削瘦一些的郎君,笑道,“范兄呢?”
称为范兄的这位郎君也笑了笑,道:“我与周兄一样,便在这里等着殿下好了。”
罗白面色不惊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已经快四更了。
他退到了厅外,命下人伺候好,然后便准备再去问一问赵淑的意思。
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郎君,他此刻可能已经客客气气地把他们给送走了,但今日来的这两位却并不行,范宥是范太师范选的幼子,周金雁是骠骑将军周恒昉的幼子,周恒昉和范选都是圣上赵均的心腹,也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罗白一面打着腹稿,一面匆匆往温泉小院走去。
厅中,周金雁扫了一眼外面的下人们,向范宥道:“长公主大约是不会来见我们的。”
范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点了头,道:“这一两年的,如我们这样没有被直接扔出去的,已经算好了吧?长公主脾气不好,也就只有陛下还心心念念要给公主找驸马呢……”
“那不一样。”周金雁笑了笑,“我们陛下当年能从西秦回来,全靠着长公主殿下呢,他们又是亲姐弟,这份感情,寻常的姐弟都比不了的。”
“那是比不了,若不是这份姐弟情在,长公主殿下拿什么在朝廷里面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站稳了脚跟还嚣张跋扈到如今?”范宥的语气是嘲讽的,“今日我们在这里低三下四,也都不过是因为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的纵容罢了。”
“这话若是让长公主听到了,恐怕太师要有苦头吃。”周金雁耸了耸肩膀,“你可别太口无遮拦了。”
“既然说了就没有害怕的。”范宥倒是硬气,“这话我爹也说过,长公主恐怕也听过许多次了。”
周金雁家里是武将出身,倒是与范宥的看法不一样,毕竟他爹周恒昉当年还是跟着赵淑一起打过仗的,对赵淑的本事的确佩服,于是只道:“你们是看得太偏颇了,想想这天下是怎么平定,最难啃下来的西秦是怎么打下来的,再想想如今陛下所为,也会觉得再怎么对长公主好都不为过吧!”
“啧,那是陛下有情义。”范宥不以为意地撇嘴了。
周金雁不欲与他再争辩,只起了身,慢悠悠地踱到了门口,抬头去看外面的月亮——已经逼近中秋,月亮已经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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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小院中,许璀认认真真地给赵淑擦了一条腿,然后便在赵淑的调笑之下,也硬是出门去喊了侍女进来帮忙她擦洗身子,然后自己站在重重纱幔之外,只能看到赵淑一个朦胧身影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水声稀里哗啦的,侍女们做事自然是又快又好,不多时,赵淑便吩咐了侍女们退出去,然后扬声叫了许璀过去。
许璀低着头走过去,便见赵淑大大方方地向他张开了双臂,道:“来,抱我过去吧!”
“好、好的……”许璀脸上烧了一阵,弯腰抱起了赵淑,便重新回到了那贵妃榻那边。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呢?”赵淑笑着问道,“你有时那样坦荡,有时又这样拘谨,简直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我……我为了殿下着想。”许璀红着脸认真地说道,“这世上对女子颇多苛责,我……我不能随便坏了殿下的名声。”
“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名声。”赵淑歪在了靠垫上,慵懒地笑了笑,“不都说我是心狠手辣的女人么?还有传说我养了满满一个公主府的面首,并且生活奢靡淫.乱,所以才迟迟没有驸马。”
“那都是胡说的,我知道他们都是胡说的!”许璀异常认真道,“那些都只是诋毁殿下的,因为他们嫉妒殿下是一个女人,还能在朝中风生水起手握大权,不仅在朝中有能力,还能带兵打仗,并且还能受到圣上的信任和重视,所以他们猜疑嫉妒!”
“咦,这么看来,你也并非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嘛!”赵淑挑眉,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许璀过来坐,“看来也不是一个呆呆傻傻的小郎君。”
许璀有些扭捏地在赵淑旁边坐下了,然后便不知把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只好捏着自己的袖子,摆出了一个别扭又奇怪的姿势来,口中道:“我……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随便打听打听也就都明白了……”
“你这是什么姿势,你为什么揪着你的袖子?”赵淑好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也没理会他到底在解释什么,“你平常就这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