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楚慈最喜欢这样的目光,谁也不知道冰清玉洁,风恬月朗的郁楚慈实则有一颗最虚荣、妒忌和阴险的心。
想起昨天的事他还有一些遗憾。
他的灵根是林秋白的这件事,鸿羽真人为防止他愧疚自责,所以并未告诉他,但他其实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且一早就想将林秋白除掉以绝后患,杜绝这件事流传出去。
两人关系一言以蔽之——你若安好,便是弥天大错。
郁楚慈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但他能引得别人帮他夺帮他抢,昨天他故意表现出失落颓丧,就是刺激赵斌出手为他报仇。
但赵斌无功而返,错失了良机。
谁也想不到表面上恬情高雅的郁楚慈,在盘算着何等鬼蜮阴毒的心思。
突然之间,正其他人聊天的赵斌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然后“哇”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两名药修,赵斌是木土双灵根,天赋出众,修炼早就将同门甩下一大截,他们平时都以他马首是瞻,现在猝不及防被喷了一头一脸,奇腥奇臭的黑血兜头浇下来,两人当场就傻了。
就在大堂中央,这一片变故太过突然,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与他亲近。
还是修兆珹反应最快,大步上前托着他。
赵斌浑身疼得痉挛,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淌,“修师……师兄。”他也只来得及吐出这句话,嗓子眼便被血块淤塞堵住。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底却一清二楚,昨天在客栈下榻后,他左思右想仍不甘心,便想将毒药下在菜饭里让林秋白暴毙。
到现在林秋白好端端的,他身上筋脉有如火炙一般,他哪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林秋白只是个凡人,他又是怎样做到的?
赵斌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都在呼喊声中围过来,林秋白跟在修兆珹身后,表情似乎很是担忧,不是很快就被人推搡着挤到后面去了,修兆珹也抬起头,“林师弟你站到远处去,别被挤到了。”
林秋白这才退到一边,偏在这时,他发现袖口上的金尾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的领口,然后他稍微低低头,似乎就能碰到对方的背部。
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轻声道:“这是你做的?”
金尾鱼甩甩尾巴。
林秋白摸摸他细腻的小鱼鳍,“谢谢你。”
感知到被触摸的温度,柔软细腻的指腹蹭过他的小鳍,半透明的鱼腮顿时浮现出粉嫩的颜色,就像害羞似的,脑袋往领口一扎,不时飘起一串泡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斌身上,没人注意到他,对话之间,这厢温情脉脉,赵斌就近乎油尽灯枯。
赵斌的小动作瞒的过同门,却瞒不过与天地同寿的上古神翞祗,木偶人那一次他还未回报,赵斌又迫不及待地下毒粉作死,倒也令他省了心思,干脆尽数奉还。
下毒害别人的时候,赵斌毫不犹豫,所以现在他身体被毒素腐蚀的衰败腐朽,奄奄一息,任凭同门师兄弟给他灌下解毒、补气,抑制衰竭的的灵药也救不回来。
他下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留手,选的是性子最烈的一种毒,若是林秋白那身子骨吃下去就是暴毙,赵斌体质能多撑一刻,但也只是承受翻倍的痛苦,他本有一条康庄大道前途无限,却作茧自缚苦果自食,连周围人的脸都瞧不清了,眼角淌下悔恨交织的泪。
半柱香后,不甘不愿地咽最后一口气。
道衍宗弟子出门历练战损总是最低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顿时抱着哭成一片,六师妹更是哭得直打嗝,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一只修纤白皙的手,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林秋白语气担忧,关切道:“妆都哭花了。”
抽了抽鼻子,她伸手接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林师弟。”
她想,林师弟果然很善良,非常为人着想。
郁楚慈刚怔然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修兆珹阅历颇多,秘镜中险象环生,时有折损的事屡见不鲜,很快找回理智,吩咐传音的传音,有木架或布料的制作简易担架方便抬人。
大堂里热热闹闹,翞祗却偷偷把盖在眼睛上的鱼尾巴挪开,悄无声息地凝望着眼前青年,都说如鱼得水,当初翞祗第一眼映入眼前瓷白纤细的青年,就觉得他像是他的水,他的命,不可缺失。
林秋白站远了些,眼帘遮住黑潼的眸子,颧骨浮起一丝潮红,鲜红柔软的唇瓣开翕,低不可闻地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赵斌活不到他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