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浅淡花香飘入窗牖,寒临霄骤然醒神。
然而下一刻,他浑身都僵硬了。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感觉到呼吸相闻,他正嘬着身下人的唇瓣如饥似渴吮吸。
林秋白无知无觉躺在他的身下,瓷白脸颊浮起淡淡红晕,身上花香融合自身浅浅的气息萦绕在寒临霄鼻端。他惊愕震动中,嘴唇狠狠颤动了一下,却正好又嘬了一口青年饱满稠艳的唇瓣。
软糯、富有弹性,还带着一股ru羹的甜意。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
寒临霄瞳孔骤缩,遽然折身后退,缩地成寸转眼就到了十里外。
上回他醒来时亲眼看见的是小徒弟赤身裸—体,这次却比上回受到了刺激还要大。他内心的波澜起伏剑灵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不明白寒临霄分明对林秋白身怀执念,并且怀着别样的心思的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反而一味地自欺欺人。
“当你吻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你的心已经乱了。”
此时在相距狐岐山十里开外的地方,正迎来一场铺天盖地的倾盆暴雨,浓厚沉重的阴云遮天蔽日大雨倾泻而下,寒临霄负手站在一株花树下,周身无形屏罩隔绝了外面的瓢泼大雨,他静静望着烟雨里模糊不清的远山。
剑灵正努力诱导他。
“爱他,就要得到他。”
“你现在不过是在压抑自己,可是这并没有作用,迟早会迎来更大的爆发。”
对于修士而言,情爱与普通凡人的白头偕老不同,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求道之途上的执意和心魔,所以往往不能等闲视之。
“你百余年前已经失去过他一次,”剑灵在他意识海中道:“你见过哪一段师徒关系里弟子死于非命,师父会失魂落魄甚至道心崩坥,你分明早就在意他、对他动了心,你们之间早已不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死于非命。
听见这个词,一直无动于衷的寒临霄漠然的眼底深处骤然划过一丝血色,隐约浮现出一丝痛苦怒斥:“住口!”他指骨收紧,挥手间澎湃的力量,倾泻而出。
在茅棚多余的樵夫正关心着外面的雨势,眼睁睁的看见嶙峋山峰被瞬间削平。
樵夫还当是雨幕产生幻觉,但下一刻乱石穿空石屑飞溅,泥石走岩从山上砸落下来,大半的山壁在雨中缓缓垮塌崩塌,巍峨山峰转眼间分崩离析。
轰然巨响。
…
浓厚阴云在往狐歧山移动的半途就消散了,林秋白躺在床榻上一夜好眠,直到翌日日上三杆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陆澜沧和陆停汐正好来找他,带他游览狐岐山。
于是用过早膳后林秋白和他们一并出发将狐歧山各处走了一遍,狐歧山有大大小小上千个洞府,不愧是比到道衍宗要得天独厚的灵气圣地,山水宜人珍惜灵植灵兽遍地跑,浓郁充沛的灵气根本不像是末法时代。
林秋白还同没在闭关的长老们打了个招呼。
陆府长老、弟子们都收到消息,知道丢失的陆小公子回府一路上都有人热情得围着他,争先恐后地送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林秋白没有放进储物袋,全都捧在手上。
陆停汐想帮助他也被他拒绝了。
狐歧山转悠下来,他也发现陆府作风淳朴,弟子们的确都非常执着于修炼,比如说修炼圣地参星瀑,就有几十名弟子坐在光滑的石壁下承受水流冲刷,这些岩石在日日夜夜的冲刷下光华无比,溜光可鉴,形成一个个抱团的球体,就是坐在上面也觉得不舒服甚至保持不了平衡,但这些弟子们即使脊背都被逆流撞得发红,却都坐得稳稳当当,八风不动。
林秋白闭眼感受了一下,这些弟子们修为都在元婴之上。
就是道衍宗元婴弟子也算天赋异禀,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在小宗小门里甚至可以担当宗主门主,但陆府扫洒仆从也有元婴,各个嫡支弟子都是分神期往上。
林秋白寻问这件事,陆澜沧道:“心静自然境界提升较快。”
这点他心里也是很认同,外界桃红柳绿花花世界,今日八卦这个明日聊聊那个怎么可能稳固到道心,有长足的进步?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山崖之下,正对山脚处有一处铁锁交缠的兽口大门,门旁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在草木葱茏茂盛的狐歧山显得尤为突兀,门上兽口雕刻得栩栩如生面貌狰狞,门上铁锁缠缭似乎意图禁锢着其中的东西,周围更是频繁有弟子走动巡逻。
走到这里一路叽叽喳喳的陆停汐也格外沉默,林秋白道:“这里就是——”
陆停汐点头:“老魔就被封印在这里。”
幼年时他也经常处于好奇反复到这里来,但后来陆夫人受伤后他也对这里恨之欲绝,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故地重游。
“老魔是何来历?”
同附近巡逻弟子打了声招呼,陆澜沧回答道:“据说老魔和酆都有关。”
其实有关老魔的身份,陆停汐年少时也好奇追问过,但他不敢追问不苟言笑的陆府主,也不好去问身体不好的陆夫人,所以都是自己在藏书阁翻阅浏览书籍但都一无所获。
酆都,魔域。
只要略微想一想就,仿佛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
林秋白猜测这与自己丢失的记忆有关联,不论是为了陆夫人还是恢复自己的记忆,酆都都非去不可,但他不能直言要去魔域肯定会受到劝阻,于是轻声道:“我想出去历练。”
他的意愿很快就传到陆府主那里。
陆府主脸色平静,只有手臂略微浮起青筋暴露了端倪,他望着眼前脸颊软糯瓷白的青年:“最近外面不安定。”
林秋白认真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陆府主点头,转脸看向陆停汐正要吩咐对方照顾好林秋白,便听林秋白道:“不带二哥,我一个人去。”
陆停汐登时脸一垮:“秋秋——”
林秋白小声道:“二哥太话痨了。”
陆停汐:“……”
陆澜沧略微皱眉觉得不妥,但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陆停汐就转头希冀地望向陆夫人,希望她说些什么。
但他的希望又落空了。
虽然才相聚不到两三天,但陆夫人也早就清楚林秋白迟早要离开,时光固然短暂但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找回来而且还不怨怼她,陆夫人心里一无所求,眼眶微红嘴唇却挂着笑意。
陆府主定定看他,凝重且锐利,半响开口道:“你都决定好了?”
林秋白颔首。
陆府主沉吟,然后点头说好,交给他一只储物袋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灵药灵器,还有各种珍馐美食,可见陆府主他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但心思却非常细腻,一眼就看出林秋白的喜好。
储物的锦囊小巧可爱,正面绣了只抱着毛线团撒娇的小狐狸,神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反面则绣着兰枝花草,看上去像精美漂亮的工艺品。
陆府主:“这是你娘绣给你的。”
林秋白垂下眼,指腹摩挲细密针脚。
这时,五六名下人合力呈上来一座蒙着白布的物什,陆府主走过去揭开那层白布,下面竟然是一樽金光熠熠的盔甲,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更骇人的是他落地时的重量,发出沉闷的声音可见重逾千金。
陆府主:“此物名讳金缕甲,相传是灵器岛岛主耗费毕生心血的得意之作,大乘期修士也奈何不得,如果遇到危险——”
顿了顿,他道:“你就躲进去。”
林秋白人傻了。
这、这不就是活脱脱的龟壳么?
金缕甲赫赫名声他当然听说过,据说是由玄铁打造极为沉重,五名元婴期修士才能把它完整抬起来,渡劫期大能勉为其难能穿着行走,显然陆府主也不指望他能穿着金缕甲行动,所以刻意告诉他躲进去。
父亲的爱,好沉重。
……
林秋白并不想带着金缕甲上路,可陆府主坚持他也不好执意拒绝,于是还是把金缕甲塞到储物袋里离开狐歧山。
他走的时候,一大半人都来送他,浩浩荡荡占满了半个山头。
林秋白盘膝坐在飞行灵器上,抱着个鲜嫩多汁的灵果啃的不亦乐乎,这灵果也是狐歧山特产汁水丰沛果肉甜如蜜糖,他一吃就爱上了这个味道,就连金尾鱼也觉得不错,很给面子。
好在陆府主往储物袋里装了许多,够他们吃一阵子。
林秋白的飞行灵器是一块宽大飞毯,波澜起伏的飘在半空中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发带,在半空中漂浮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并不知道怎么往酆都走。
正巧看到下面建筑宏伟气派,街道张灯结彩,他收了灵毯住城里走,在门口碰到御兽门弟子。
“师兄,快看那不是林秋白吗!”
聚宝楼一别御兽门弟子对林秋白印象颇为深刻,一见就兴奋不已张口喊道:“林仙友!林师嫂!”
林秋白被喊得浑身一震,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