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柴明看一眼卓伟,又看一眼已经乖巧走到他面前聆讯的程文海,慢慢悠悠地说:“今天训练结束加训两个小时,明天交份一千字的检讨给我。”
卓伟绷着脸,红了眼眶。
程文海低头苦脸,歪头去看余乐的时候,嘴角一勾又笑了。
其他人安静如鸡。
训练继续,教练们的脸色都不好,队员也不敢说话,抱着滑雪板闷头上了传送带。
程文海左右看一眼,凑到余乐身边颤着嘴皮子,“一天三变,你叫余三变算了。”
余乐想解释,见柴明那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嘴里发苦,不敢说话,注视前方只当听不见。
程文海顺着他视线看去,也就闭了嘴。
训练还是那些东西,上来下去的,或跳台,或倒滑,或摸板,“普通队”也开始进行倒滑跳台的训练,那摔得一个惨烈。
余乐心里憋火,练的也是懒洋洋的没激情,但他肌肉记忆强,无论怎么跳怎么滑都没问题,更别说摔倒。
这就有点讨厌,想滑差都不行啊。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上午的训练好不容易结束了。
才一离开教练的视线,程文海就迫不及待地问余乐前因后果。
余乐说:“我已经被调到滑雪队了,好像档案都转了过来,我不来就要被国家队开除。”
“啊?有这事?”程文海顿了一下,“那你不是已经算是滑雪队的正事队员了?还选什么训,闹一闹还有这好事?”
余乐想想:“换了你估计就没这好事。”
“艹!欠揍啊你!”程文海抡着拳头就锤了过来,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一团。
那边儿,从正门离开的教练们也在说着话。
朱明问柴明:“你还真行啊,真把人叫回来了,我看他那消息,语气就特别坚定,再说人选择也没错,还真想不到你怎么劝。”
“我没劝。”柴明一出滑雪场就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随后从衣服兜里拿出叠成了小方块的纸,丢在了朱明手里。
朱明和张倩好奇地打开来看,《调借函》?
这是什么玩意儿?
再看内容。
“这不是……”朱明哑然。
张倩想想:“这是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朱明一拍大腿:“这,这!这不是我上个月交给你的报告吗?!”
柴明“呼”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眺望远方。
朱明看他这样儿,“tui”了一口,难掩焦虑:“这是什么损招!你这这这不是骗人吗?”
柴明抽烟不说话。
朱明急的围着他转:“你怎么能骗人呢?这能瞒的了多久?”
柴明转身继续抽烟。
张倩想了想,拉住朱明:“柴总该有办法的,到时候该道歉的也是他。”
“可是……”
“可是余乐在养伤,跳水那边在奥运会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这是个好机会。”张倩看了柴明一眼,解释道,“既然不是借调,那就是兴趣发展,先把人叫过来练着,培养兴趣,真到了选择的时候,柴总也不会真的逼他,是不是,柴总。”
朱明明白了,张开的嘴闭上,指着柴明的鼻子说:“我就看你接下来怎么圆。”
柴明眯眼:“你别管。”
“我管?我吃饱了撑的才管你!”朱明摇着头,将纸叠吧叠吧塞进柴明衣服兜里,拍了拍,语气复杂,“珍重。”
……
下午下了训练余乐留下加训,一起被留下的还有程文海和卓伟。
不过这两个打架的和余乐不一样,他们罚的纯粹就是体能训练,下蹲、俯卧撑、兔子跳、卷腹一样1000个,练完才能走。
柴明带着余乐单独进了场,又带着他上了传送带,到了中级赛道的平台也没停下,而是往高级赛道去了。
余乐跟在后面,心脏跳的有点快,前方陡峭悠长的雪坡他已经觊觎很久。
传送带的速度不快,在这个不断攀高的过程里,余乐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竟莫名觉得高处的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柴明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这一眼好像将余乐看透,看到了余乐的心里深处,因为滑雪而生出的雀跃。
余乐敛眸,藏起心思,说:“这就上高级雪道了?”
柴明点头,传送带到了顶,他一脚踩在雪上,环胸睨着余乐,又甩了甩下巴,“去试试。”
余乐也不说话,压着心里的喜悦,将滑雪板放在了地上,“咔哒”两声响,扣死。
站在最高处看,视野果然如想象中的那么好,白玉似的雪道从脚下一路延伸到尽头,再勾出一个圆弧形的平地,像是披在国王肩上的披风,格外地华丽。
自己就像个蚂蚁大小的小人,从这“披风”上滑下,或许跌倒,或许翻滚,但与风险一起伴随而来的是那让细胞都为之战栗的兴奋!!
余乐在柴明纵容的目光里,拔出雪仗,身体往前倾斜,义无反顾地滑了下去。
坡度就极其陡峭,如余乐预料,下滑的速度果然极快,比中级雪道至少翻了一倍,于是控制方向的预判和力量都需要调整,滑行的难度也骤然加倍。
但也正是这种难度,让余乐的血液在沸腾,他爱死了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从上往下,速度不减,在雪镜后面,暗色的视野里,他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雪包,是滑上去飞出去,还是绕过去?余乐想到没有想,就笔直撞了过去。
失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是摔一跤,但这个时候他一旦畏惧了,选择绕过或者停下,在这么爽的时候停下!?
他还是男人吗?
是男人!就飞啊!!
余乐觉得自己像个鲁莽的战士,所有的血性在这一刻沸腾,他的牙根咬紧,双目大睁。
于是脚下的触感在变化的瞬间,他的的视野猛地颠簸,那是明显被抛出去的感觉。
心脏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