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面对他那大清好慈大爷的表情,您也好歹体谅体谅儿子嘛!”
真的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弘昼噎了噎,好半晌才冷冷一眼瞪过去:“那也不能说!你个小辈儿被寄予厚望,本身就容易被非议。想要顺顺当当,就必须要谨小慎微。”
“连基本的礼节与涵养都没,爷都不瞧好你,还指望你皇玛法另眼相待?”
就小小发个牢骚,竟然被阿玛这么说???
永瑛愤愤,无限求助地看着自家额娘,期待她能伸张正义。
结果舒舒也只摸了摸他的头:“乖儿啊,忍字心头一把刀,你啊,就是一步步走来太过顺利,都没遭遇过什么挫折打击。且欠了些个磨练。当年你翁库玛法给你皇玛法的戒急用忍四字,额娘觉得也挺适合你的。”
“好生练练,磨磨性子?”
“就起码别这么清水似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简简单单被人看穿啊!”
几句话说得永瑛小脸儿通红:“多谢额娘教诲,儿子记下了。其,其实皇玛法也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儿子多加注意,儿子……儿子在外人面前还好。只到了阿玛额娘面前,就忍不住放纵。”
聚少离多嘛!
难得一见,所以就忍不住撒娇卖乖,让阿玛额娘别因为长久分离而疏远了他。
哪怕是管教呢,对永瑛来说也弥足珍贵。儿子这渴望的小眼神看得舒舒心里仿若钢针扎过,不见伤口,却透心彻骨地疼。
都怪她这个当额娘的没有坚持到底,才让儿子小小年纪便要这般艰难。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极力保住皇帝公爹。别让儿子小小年纪的,就扛起天下这个重担。
于是接下来,雍正不但有了个时常跟随他左右,对他各种嘘寒问暖的四儿子。
还多了个正积极弥补儿子中,各种美食花样翻新做不算。还以感谢他这许久以来对永瑛谆谆教诲,无微不至为名,各种养生药膳一日三餐送过来的五儿媳妇。
也就是老五家的厨艺实在好,连药膳都做得汤鲜味美。
药味儿淡得不能再淡,效果却非同一般,连抢着给他试膳兼侍膳的弘历气色都好了不少。
以至于被抢了美差的苏培盛默默怨念,恨不得四阿哥赶紧走人。
可这位也不知道吃了拿家秤砣,才这般铁了心。还真如言随侍皇上左右,早上侍奉洗漱、晚上门外守夜的。
虽然技术不熟,但心意足啊!
只旬日下来,皇上的态度就软化了不少。
让苏培盛都替永瑛阿哥捏了把冷汗:小祖宗哎,都什么火候了?您怎么还沉迷跟王爷、福晋共享天伦,逗弄弟弟妹妹,哦不,培养手足之情呢?
再不对皇上这上点心,就要让谨郡王乘虚而入啦!
也许是苏公公的虔诚祈祷起了作用,也许是永瑛也终于回过神来,觉得不能再继续放任弘历了。
反正翌日清早,弘历刚笨手笨脚伺候着他皇阿玛起了床。
外间就传来他那最最讨厌侄子的欢快声音:“皇玛法,孙儿带着许多美食来找您一道分享咯!今儿您不用大朝,用完膳,咱们爷俩一道锻炼啊。”
弘历亲眼见着,刚刚还冷着脸,没有表情就是最大表情的皇阿玛一下子笑开。
好像春回大地
,冰雪消融般。
融融的,透着那么股子纯然欢快:“你这混小子,不是与你阿玛额娘、弟弟妹妹们相处愉快?怎地今儿这般出息,竟然还想到朕这个皇玛法了!”
弘历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瞎了、聋了还傻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皇阿玛那般,那般类似小孩子家争风吃醋的表情?
永瑛对此就见得多了,闻言半点都不带含糊的。直接就挑开帘子笑嘻嘻入内:“皇玛法别醋,在孙儿眼里,您绝对是跟阿玛额娘平齐的。弟弟妹妹们加一起,也比不过您的重量。不过……”
“孙儿好久没见阿玛额娘,您也许久没与四伯团聚了嘛!”
“孙儿当然要识趣一点点,给咱们彼此一点点空间,一点点时间呐。喏,现在假期结束,孙儿找皇玛法学习也监督皇玛法来了。数日不见,皇阿玛有没有早睡早起,按时锻炼啊?”
雍正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这小家伙,还管到皇玛法头上了。那最近皇玛法没监督你,你的学业有没有退步啊?”
永瑛昂头,特别的斩钉截铁:“非但没有,还有那么一点点小进步。”
“现在还是饭后,任凭皇玛法如何检验。”
事实证明,永瑛没有半句虚言。
便是与家人团聚欢喜了些,世子爷也不曾懈怠自己的学业!
“嗯,不错。”雍正满意点头:“按着这个劲头好生学习,早晚必有所成。”
永瑛笑弯了眼:“皇玛法放心,孙儿必然好生努力,绝不让您失望。同样的,您也得做个好榜样,别让孙儿失望啊!”
雍正可最受不了乖孙这等渴盼的小眼神了,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再回神,就已经开始汗流浃背地跑圈了!
差点儿惊掉了弘历一双狗眼。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皇阿玛最注重规矩。宁可受些苦楚,也轻易不做毁伤仪表之事。现在,现在竟然能被永瑛那小混账忽悠着,这般大汗淋漓,毫无形象地跑?
反常到弘历都怀疑那小子给皇阿玛下了什么蛊了!
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弘历就不可避免地慢了点儿。于是被永瑛皱眉提示:“四伯快着点儿,您可是咱们三人里的中坚力量。正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跑步还跑不过侄儿与皇玛法这老幼呢?”
“可见平时疏于锻炼!”
“这可不成哦。”永瑛严肃脸,像个小学究:“额娘说了,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若用一个阿拉伯数字来表示人的一生,那么权利是零,金钱是零,名声是零,妻子儿女奴仆等等,都是零。”
“它们都一代表健康的一为首,妥妥帖帖地跟在后面。一安好,自然就成百上千万。同样的,一若倒了,就一切归零。”
“所以健康特别特别的重要,咱们每个人都得好生爱护身体。”
雍正率先点头:“你额娘这话说得倒是新鲜有趣。”
“也特别富含哲理呢!”永瑛笑着强调,特别的与有荣焉:“就是被额娘这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孙儿才特别关注皇玛法的身体。想方设法地敦促您多加练习,千千万万的,把咱们这个一给保护好。”
雍正小秘密摸了摸他的发顶:“好孙儿,皇玛法没白疼你!”
“嘿嘿!”永瑛觑着四伯越发僵硬的笑脸,笑得可开心了:“就是因为皇玛法对孙儿万千疼爱,孙儿才要加倍加倍的孝敬您。所以,孙儿决定啦。接下来,不但关注皇玛法的锻炼,顺便也把四伯一道关注着。”
“爷?”弘历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你不是一向不如何喜欢爷,这怎么还连爷的‘1’也要帮忙关注起来了?”
“是不喜欢啊!”永瑛摊手,竟是毫不避讳:“四伯您太绕了!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您非得绕啊绕,跟下头臣子蒙皇玛法似的。恨不得把人绕晕,也不明明白白地直抒胸臆,跟侄儿的性格差距略大了些。”
“嗯,不能说不喜欢吧,应该是都觉得对方跟自己不对脾气。”
永瑛小嘴儿爆豆似的快速说完,都不给弘历个反应的时间。然后就又叹了气:“可再不喜欢,您也是皇玛法的儿子、阿玛颇为关心的兄长啊。”
“若您这个‘1’倒下了,皇玛法跟阿玛一定很伤心。那为了让他们别难过,侄子也只好免为其难了!”
弘历气结,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在御前,这是在御前。这小子颇得皇阿玛喜欢,打他,你占不到便宜的。才没有一拳打过去,好生替他阿玛教育他。
就,让永瑛好遗憾。
他都准备好了让四伯体验以卵击石的快乐,也想好了如何震惊、错愕,委屈而又隐忍地哭。
保险能好好教训某人一顿,再把他给撵出去。
“不过这样也不错。”永瑛笑眯眯:“他那满腔愤怒发不出,只能死死憋着。明明都快憋扭曲了,还得搜肠刮肚想词儿夸我的样子也挺好看!”
“额娘不知道,四伯啊,还专门为夸儿子作了好几首打油诗。”
“啧,那文采!”
舒舒笑着点了点他的小脑门:“你啊,真真促狭。”
永瑛哼了一声:“谁让他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挑衅到儿子当面呢。虽然皇玛法慧眼,阿玛也坚定不移地站在额娘这边,谁都没把他那乱吠放在心上。可shā • rén未遂难道是罪犯的仁慈?”
“不,那是受害者的幸运与实力!”
“他起了那害人的心思,就不该被原谅。否则的话,只会让恶人得寸进尺,以为良善可欺。”
舒舒愣了愣,捏了捏儿子嫩生生的小脸儿:“你这孩子,真是我生的?真只有七岁?”
“额娘!”永瑛巨无奈地看着她:“儿子好歹也是皇玛法、叔爷跟一众名儒精心教导出来的。又,又怎么可能是您口中的那个什么傻白甜?”
提起这个,舒舒就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额娘当年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出一切手段地撒泼打滚,把你留在身边。免得你小小年纪的,竟要这般辛苦,连点子欢喜童年都没。”
再度感受到额娘的愧与悔,永瑛不禁失笑,难得小孩子气地依偎在她怀里:“额娘切莫这样说,儿子其实很庆幸您没有。毕竟……”
“咸鱼的儿子,也未必想着子承父业的。”
“比起对着讨厌四伯俯首称臣,儿子宁愿迎难而上,自己走到那至高至远处。用我这天生神力与后天学得满腔学问,执掌山河,泽被苍生!”
嘶!
舒舒瞠目,诚没想到臭小子这般大胆。
赶紧抬手捂了他的嘴,反复跟他强调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听得永瑛直笑:“儿子是不是忘了告诉额娘?除了遗传您的天生神力外,儿子的五感也很敏锐。尤其是听力,简直跟儿子的力量一道飞涨。方圆数丈之内,有什么声音休想逃过儿子的双耳。”
所以不是不谨慎,是确定了不会被偷听啊。
舒舒双眼圆睁,原地震惊,总算又对儿子的安全多放了点心。
只是接下来,和亲王就苦逼了。
向来夫妻和顺,与福晋如胶似漆的他,遭到了福晋的强烈拒绝。夜夜同床共枕碰不得什么的,简直让王爷暴走。
直到福晋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王爷……
就什么绮念都没了,只想着好久没关注五福香氛的买卖了。不如回府小住一阵,顺便处理下生意事宜?
眼看着就要进了八月,距离历史上雍正大行的日子都没几天了。
舒舒怎么可能在怎么关键的时候走?
直接严正拒绝:“不可能,你那好四哥不回去,咱也不回。免得咱一走,他就开始坏心眼欺负永瑛。哎,不对。咱们就是留着,总不招面儿,也不能很好地看着他。不妥不妥,唔,要不明儿他们爷孙三个锻炼,爷也跟着去?”
“瞧你最近补汤喝得多,运动得少的。腹肌都不明显了,赶紧把锻炼提上日程。不然……”
舒舒冷哼,贴着他耳边补充了一句回了王府你也别想。直让和亲王瞬间奋起,翌日就加入了锻炼小分队。
应付永瑛一个都有些疲惫的弘历:……
嘴角笑容都有些发僵。
偏弘昼那个缺德的还往人伤口上撒盐,无限心疼理解地拍了拍他肩膀:“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四哥。失去挚爱的痛,弟弟就算没经历,也可以想象一二。”
嗯???
弘历瞪眼,你这混蛋在胡说八道些个什么?
弘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对不住啊,四哥。今儿你府上富察格格三七,弟弟以为您……所以笑容才这般牵强。”
只顾着伺候皇阿玛平安度过八月二十三死劫,全然忘了这茬的弘历:……
有无数个mmp要讲。
但还是凄然苦笑:“这怎么能怪五弟?是为兄……为兄总也不能相信,那般鲜活的人儿,那般青春正好时候。能这么突然地,就扔下为兄与永璜?”
所以,那么爱重,都不回去瞧瞧么?果然四哥千方百计住到园子里来,是有些图谋的吧!
秉持自己受点气无所谓,但福晋跟孩子们得安全原则的弘昼眯眼。
这以后都不用舒舒敦促,自己就被弘历给点拨了:“听四哥一席话,胜读弟弟十年书。可不就是么?死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倍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别让现在,成为将来新的遗憾。”
“弟弟素来顽劣,没少让皇阿玛操心。如今自己当了阿玛了,才知道为人父母的艰难。这段时间四哥没少出力,接下来就看弟弟的?”
所以他是忽悠来忽悠去,给自己又多忽悠来个劲敌么!
弘历忙摆手,却怎么也打消不了弘昼突如其来的孝心。无奈之下,只能将单出头变成二人转。哥俩轮流换班地来,务必让皇父身边时时有人陪伴。
弘昼乐:“四哥你,你这重视程度都堪比侍疾了啊!可皇阿玛龙精虎猛,膳用得比你都多,跑圈跑得比你都快,再用不着这样吧?”
侍疾二字听得弘历瞳孔一缩,随即训斥出声:“胡说八道什么?一点忌讳都不讲的么?”
弘昼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算是认下了这口误。
但弘昼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的了解怕是比他自己都深。又怎么看不出他那一闪而逝的慌乱?所以,他这般反常是觉得或者说笃定皇阿玛将病,学他额娘一样来博侍疾有功的?”
那么,他又是哪儿来的笃定呢?
难道……
弘昼皱眉,到底不愿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想得过于不堪。
只千般注意,万般仔细,暗自小心提防着。
一日,两日,旬日都安然无恙。
转眼到了八月中秋。
皇上大宴群臣,闻听牛痘推广几已经遍布全国,龙心大悦。当即连说了三个好:“悬在大清头顶上近百年的天花之刃,终于片片碎裂。收割了无数大清子民生命的恶疾,再也不能对大清造成威胁。”
“如此佳节,如此佳音,当浮一大白。来,诸卿举杯,与朕同饮,今儿不醉无归!”
“臣等敬皇上!”
君臣同乐,还真喝醉了大半个朝堂。
偏赶着夜里一场秋雨,气温陡降。翌日雍正就染了风寒,可把弘历跟舒舒两个知情者给紧张的。
奉药膳的奉药膳,张罗着宣太医的张罗着宣太医。
雍正还笑:“区区风寒罢了,也当尔等如此?朕看连药都不必,只一碗浓姜汤下去,好好发个汗,便可无恙。”
结果这姜汤喝了、太医看了,药膳也没少用。
非但没药到病除,还隐隐有高热迹象。
急得弘历直接在雍正屋里打了个地铺,要一天十二时辰地照顾自家皇阿玛。
净面喂饭,汤药先尝,简直当代二十四孝。往来后妃、朝臣与宫女太监等,无不称其善。连允祥都一脸艳羡,说自家皇帝亲哥养了个孝顺好儿子。
雍正看着他的目光也越发和蔼亲近,都,都快比得上雍正五年之前了。
让弘历万分激动,觉得这波要是能把皇阿玛保住。
一切都还有可能。
到底永瑛再好,也架不住他小啊。大清都已经吃了顺治、康熙两代主少国疑的苦。皇阿玛诚不能,也不该再立个娃娃皇帝。
这么一想,他侍奉得可就越发殷勤了。
从八月十六到二十六雍正终于痊愈,他足足掉了五斤秤。但若这能让皇阿玛转危为安,给自己迎来又一次机会,就万分值得。
果然,皇阿玛一好,流水般的赏赐就入了谨郡王府。他也结束了无限期的被养病,被派往理藩院当差。
虽然但是,也算个好开始不是?
弘历欢欢喜喜地上了任,结果没几日就听到皇上要礼部准备册封皇太孙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诗名上邪,两汉佚名诗人所著。
健康是1,摘自网络
2("福晋擅长以武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