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金口又开,“你同他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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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宫中各处陆续开始掌灯。
明和殿外的古木参天,满眼新绿渐渐暗了去,宫墙尽头,落霞微卷,近处的宫灯下,轻尘流转,映在天子侧颜上,映出半面年轻俊逸的轮廓,精致若镌刻,又携了沉稳威严,风华绝伦。
殿外,大监快步入内,“陛下。”
“说。”元帝没有抬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奏本上,淡声开口。
大监恭敬道,“陛下,相爷去了繁城。”
元帝手中顿了顿,悬笔轻“嗯”一声,仍旧没有抬头。
大监察言观色,试探着道,“相爷去繁城牢狱里提了人。”
元帝这才抬眸看了大监一眼,未开圣口,只是合上手中那本批阅好的折子,顺手搁在一处,似是并不在意。
自东宫起,大监就在天子身边伺候,是宫中最摸得清天子脾气的一个。
当下,天子虽未开口问起,但手中已经放下奏本,端起一侧的茶盏,这便是明面上虽未吱声,但实则是看不进奏本了。
果真,元帝轻抿一口,漫不经心问起,“又提了什么人?”
大监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繁城知府羁押在牢狱的,采花贼……”
元帝掌心微滞,肉眼可见的恼意在眉间蹙起,“传旨。繁城知府楼明亮目无法纪,即日起,革职查办,着吏部重新委任。”
“是。”大监遁走。
“还有。”
大监不得不转身。
“传朕口谕。”
大监抬眸看向天子,知晓这一句是给相爷的。
“给朕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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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塞外风沙。
要去北关城,就要穿过绿洲前这几十里的荒漠。
许骄骑着双骆驼,腰间别着水囊,脸上裹着厚厚的裹巾,遮挡了沿路的风沙,也遮挡住了大半面容,只露了一双明眸清亮。
在边关塞外,这样的美眸多看一眼,仿佛都让人心生不舍。
原本,旁人也都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该是女子。但见她一身男装,早前倒是明眸清亮,水波含韵,但目光瞥来时,却忽然变得锐利而洞察人心。再加上身侧又跟着四五个手持刀剑,目光如鹰的侍卫。
在塞外,这样的人保不准什么来历,最好不要多看。
先前投来目光的商旅纷纷收回目光。
许骄也收回目光,抬眸看向眼前的酒肆。
塞外风尘,吹得她衣襟嘶嘶作响,也吹得身侧驼铃阵阵。酒肆上空,飘扬着半卷红色的旌旗,是供往来商旅歇脚补给的地方。也是这方圆几十里的荒漠中,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绿洲。地图上标作晓镇,是去北关城的必经之路,路上往来的,大都是边关商旅。
“许爷,今晚在这里落脚,明日晨间走,黄昏前后就可以抵达北关城。”彭秦云一面下骆驼,一面取下遮挡的裹巾。
塞外风沙眯眼,都要靠裹紧遮住口鼻,避免风尘入鼻。
许骄也跟着取下裹巾,入了酒肆。
裹巾下,她的面容不算白皙,甚至有些偏小麦色。但即便是小麦色,也遮挡不住她眉间的一抹明艳精致,若是这抹明艳精致再配上白皙肌肤,便是少见的绝色。方才那些没死心的商旅心中再度惋惜,可惜了,是个男子。
只是入了酒肆,许骄也没摘下手上的羊皮手套。塞外周遭,但凡有旁人在,许骄从不摘下羊皮手套。脸上要扑成小麦色容易,但手上不容易。因为手上沾染的成色易落,落则露出一双纤手柔荑,肤如凝脂,同她脸上的小麦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几日前在繁城牢狱将彭秦云捞了出来,是因为听说他可以独自一人穿过荒漠,抵达北关城;也可以在犯事后,又一个人独自穿过荒漠,全身而退。
眼下,她要去到北关驻军处,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她要彭秦云作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