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舍不得她,岑女士也是。
方才的笑声后,两人都沉默良久,岑女士才又揽紧她,“阿骄,有你在真好。”
许骄意外,但想问的时候,觉得岑女士仿佛是睡了。
许骄遂未再想,也靠在她怀中睡了。
许久以后,岑女士慢慢睁眼,听到怀中已有呼吸声响起。
岑女士目光微滞,响起很早之前的时候,那时的阿骄其实已经……
但再睁眼的时候,眼珠机灵转了转,充满了灵气。
早前的阿骄许是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在了,但后来的阿骄,活泼,开朗,身体康健……
岑女士眸间含泪。
她从未告诉过许骄……
岑女士拥了拥她,阿骄,你永远是娘的女儿,永远都是……
***
在陋室呆了两日,岑女士要出发了,许骄牵着小龙包去给岑女士送行。
想到要一年半载看不到他们母子,岑女士又突然很舍不得,依次和许骄,还有小龙包相拥,最后,才上了马车。
等马车缓缓驶离,也还在帘栊处挥手。
小龙包叹道,“我舍不得外祖母。”
许骄同他说,“再等一段时日,我们就能再见外祖母了。”
小龙包点头。
只是许骄抱起他,小龙包又拢眉道,“娘亲,如果我出远门,你会像这样舍不得我吗?”
许骄鼻尖轻轻蹭上他鼻尖,而后笑道,“当然啦,就像外祖母担心娘亲一样,娘亲也担心你~”
小龙包开心笑了。
许骄突发奇想,“在陋室有没有呆够,要不要我们再呆两日再回宫去?”
“好啊~”小龙包巴不得。
母子二人回了陋室。
一起在湖上坐船,喂锦鲤,一起嘻嘻哈哈,在湖边吹着凉爽的湖风,最后玩得实在太开心,想着明日在回去,便留下来多住一晚,让人回宫同宋卿源说一声。
夜里,许骄带着小龙包一道挤在一面躺椅上看星星。
许骄给他讲星宿,星座,最后杂合到一处去,自己也讲不清楚了……
这一晚,两人是在湖边的躺椅上抱着睡着的。
大监上前,给他们盖了披风。
***
翌日,小龙包不想一早就回去,母子两人继续坐了半日的船,喂了锦鲤。
最后,下午在船上钓鱼的时候,宋卿源来了。
许骄远远见到宋卿源,而后摸了摸小龙包的头,“诶,你爹来了~”
小龙包大喊一声,“爹爹~”
周围的锦鲤一溜烟全都散了。
……
船靠岸,回了岸边,小龙包的锦鲤全散了,一直在岸边哭鼻子。
宋卿源哄了几声,小田子来,递了要紧的册子给他,他需先过目。
许骄继续同小龙包说话。
等宋卿源折回的时候,小龙包已经一脸期待加安静的,在岸边继续煞有其事的钓鱼,而且很认真~
宋卿源想开口问,但许骄先开口,“你怎么来陋室了,?”
宋卿源如实道,“怕你和明耀今晚也不回来……”
许骄看他,确实他们准备再住一晚。
宋卿源吻上她侧颊,“阿骄,我不习惯你和明耀一直不在。”
许骄笑着将头靠在他肩头,他也伸手揽她。
“明耀方才说今晚还住这里,我答应他了,不能食言。”许骄解释。
宋卿源温声道,“那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们。”
许骄意外,“你明日不早朝了?”
“明日早些回去就好,我也留下来陪儿子。”宋卿源话音刚落,小宋则激动道,“钓到了!”
宋卿源上前,帮他拽了出来。
小宋则看了看,嘟了嘟小嘴,“不是,放回去吧。”
宋卿源好奇,“想钓什么?”
小宋则睁大眼睛认真道,“美人鱼啊~”
宋卿源:“……”
虽然宋卿源不知晓美人鱼是什么,但单凭美人两个字也能七七八八猜到端倪。
果真,小宋则憧憬道,“美人鱼是海底最美丽的公主,我要继续钓美人鱼~”
宋卿源:“……”
宋卿源转眸看向许骄,许骄在躺椅上阖眸躺着。
宋卿源折回,“你脑子里都些什么东西……”
这些自然不是小龙包凭空想象的,一定是她教的。
许骄睁眼看他,“童话故事啊,专门给小孩儿听的~”
小宋则闻言转身,“最后她变成海上的泡沫了~我要赶紧把她钓起来~”
宋卿源:“……”
宋卿源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许骄捧腹。
……
等到夜里,小龙包睡了。
许骄也回了屋中,宋卿源虽然在陋室,但折子还是跟着搬来了。
无论在何处,忙都是一定的。
许骄去耳房沐浴洗漱,出来的时候,只裹了一件轻纱。
宋卿源在看着折子,余光瞥见她,便不由转眸,目光里带着微妙,暧昧和绮丽……
许骄伸手搂上他后颈,轻声道,“不是问美人鱼是什么吗?”
宋卿源喉间轻咽。
她吻上他耳畔,“我是你的小美人鱼呀~”
她话音刚落,他扯了她在怀中。
折子落了一地,案几上的灯盏在一侧映出交织的身影……
***
翌日醒来的时候,许骄似散了架一般。
宋卿源已经回去早朝了。
她窝在被窝里,不想动弹。
以后不能逗宋卿源,他骨子里一本正经,不经逗……
一逗就没完没了。
只是许骄的好梦终结在小龙包醒来了之后,找不到爹爹,就到处找娘亲,许骄只得起了。
好在七八月的晨间,苑中还算凉爽。
大监笑容可掬提醒,“娘娘,陛下走的时候,让老奴提醒娘娘要记得用早膳。”
许骄唏嘘,他真是了解她。
岑女士不在,换成他处处盯着她。
许骄莞尔,“知道了。”
大监也跟着笑起来。
用完早饭,许骄和小宋则在湖边散步,大监远远跟着,似是有心事一般。
最后,小宋则午睡的时候,大监还是寻了许骄,“娘娘,老奴有事同您说。”
大监少有如此正式。
许骄起身,替宋则盖好小肚子,然后同大监一道去了屋外,温声问道,“怎么了,大监?”
大监看了看她,深吸一口,尽量平静道,“娘娘,老奴前一阵腰酸腿疼,也时常似没有精神一般,估摸着是年纪大了,怕是,该到出宫的年纪了……”
大监说完,许骄一时没反应过过来。
自许骄在东宫起,大监就一直在,好像每个人都习惯了大监在身边,像亲人一般,下意识里总觉得大监不会离开,所以大监忽然说起,许骄整个人鲜有得僵住,就是……全然不知道当怎么办……
但宫中的内侍官老了,都会想回乡。
大监在宋卿源身边照顾了一辈子,许骄知晓宋卿源才是最舍不得那个……
“什么时候走?”许骄不舍。
大监叹道,“老奴家远,怕是下月就要走,路上要几月,想赶在腊月回乡过个年关。”
这么快……
许骄眼底氤氲,“同抱抱龙说了吗?”
大监面前,一直都是抱抱龙,生气龙,愤怒龙……
大监一走,这些称呼就再没有旁人同她一道分享了,许骄心底浓郁不舍。
大监叹道,“老奴先同娘娘说声。”
许骄低声,“我知晓了大监。”
大监也眸间微红,“老奴也舍不得……陛下,娘娘,还有小殿下……”
但大监一身都在宫中,是盼着要回故里的,尤其是大监……
许骄颔首。
……
九月初的时候,宋卿源和许骄亲自去送。
大监已经换下内侍官的衣服,换上了一身便服,同普通慈祥的老翁无异。
宋卿源同许骄送到京郊十里外,大监老泪纵横,“陛下,娘娘,留步吧,老奴拜别。”
大监掀起衣摆,重重叩首。
许骄上前扶起他,声音中带了哽咽,“中途遥远,又入冬了,大监记得添衣,别着凉了……”
小时候在东宫,总是大监提醒她。
眼下,许骄仿佛说不出话来。
大监起身,“相爷,多保重了。”
还是唤得声相爷。
许骄眼泪没忍住留了下来。
大监抬头看向宋卿源处,宋卿源没上前。
宋卿源记事起,大监就在身边;后来他入了东宫,身边还是大监。
大监陪着他从宫中至东宫,再回宫中,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是大监……
宋卿源远远看着他,没上前,也强忍着情绪,送到此处,最怕别离的一刻。
大监再像往常一般,朝他躬身拱手。
宋卿源知晓,日后在宫中再没有大监了。
“大监,不走~”反倒是宋则哭得不行。
大监最后抱他。
其实自许骄入宫,大监大多时候都在照顾许骄,尤其是殿下出生后,大监的精力很多都用在了小殿下身上。眼见着小殿下从襁褓中的婴儿,一点点长大,到如今这幅模样。
“殿下,老奴会一直念着殿下的,殿下,您也保重啊。”大监老泪纵横。
小宋则抱着他不放。
葡萄也背过去偷偷摸眼泪……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葡萄抱开宋则,大监缓缓上了马车,目光最后望向宋卿源处。
宋卿源朝他颔首。
大监也颔首。
秋风起,马车扬起道道扬尘,渐渐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回了宫中,宋卿源一头扎进明和殿中。
明和殿中每日都有很多事情忙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或是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
宋卿源一直待到夜深,有做不完的事,也没有睡意。
当殿中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宋卿源抬眸,见是许骄。
“明耀睡了?”他沉声。
许骄上前,没有应声。
他看她,她伸手抚上他脸颊,“我知道你很难过……”
宋卿源怔住。
许骄上前拥他,他亦伸手环紧她,埋首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