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了,仙儿也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我一人了。阿岚不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表哥,你还有舅舅,还有皇祖父,还有那么多亲人在,怎能说出自生自灭的话。”季翎岚看向临永夜的手腕,那里有一道被利器划伤的伤口,不算深,也已经止了血,只是并未进行妥善处理,伤口依旧暴露在外。他走上前,将临永夜按坐在椅子上,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伤口,道:“表哥,你等一下,我去拿伤药帮你处理伤口。”
季翎岚起身,看向李向晚,道:“表哥,劳烦你照看一下永夜表哥,我去去就来。”
李向晚点点头,看着季翎岚走出房间,这才抬脚进了房门,随手将药箱放在了桌上。李向晚之前看到过季翎岚处理外伤,也研究过碘伏和创可贴,虽然从未见过,但事实证明确实比他药箱里的东西好用。
李向晚坐在了临永夜的对面,自顾自地从药箱里拿出脉枕,随后看向临永夜,见他一动不动,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向晚索性直接上手,握住临永夜的手腕,强行放在了脉枕上。
虽然两人都是成年人,但临永夜接连受伤加生病,身子虚弱得很,力气根本不及李向晚。
“放开!”临永夜挣不来李向晚的束缚,只能愤怒的瞪着他。
李向晚有恃无恐地看着临永夜,道:“殿下,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若是让阿岚看到你这副模样,你猜他会怎么想?”
临永夜一怔,很快平静下来,道:“你到底是谁,阿岚可知晓你的真面目?”
“殿下抬举,我只是个大夫,尽职尽责,何来真面目一说?”李向晚看了一眼门外的小德子,靠近临永夜,轻声说道:“倒是殿下,似乎对阿岚有些与众不同。”
李向晚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有那么一两个蓝颜知已,也说得过去。旁人倒也罢了,只是阿岚是瑶华公主的独子,是殿下的表弟,你们之间绝无可能,我劝殿下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
临永夜面色阴沉地看着李向晚,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向晚笑了笑,道:“我好心劝告,殿下却想杀我灭口,殿下的心肠莫不是黑的?”
“之前阿岚对我很是上心,可自从你们来皇都,他对我的态度变得敷衍,甚至有意无意地回避我,定是受了你们的蛊惑。我不管你们是何身份,这里是临国皇都,是我的地盘,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看在阿岚的份上,我不动你们。如若不然……”临永夜并没把话说完,但他阴冷的眼神,充分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那我得多谢殿下手下留情。”李向晚将临永夜的手放在脉诊上,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一边诊脉,一边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殿下是个厉害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错。阿岚虽然聪慧,却有一副天真的性子,总以为只要自己付出真心,旁人亦会如此。却不知人心即鬼蜮,他真心对待的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他呢。”
临永夜并未抽回手,只是沉默地看着李向晚,他确实对季翎岚有所图谋。
“殿下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将来太子继位,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过若是被人知道,殿下对自己的表弟心怀不轨,不说天下百姓的反应,就说皇上和太子,他们会如何。殿下可曾想过?”
临永夜依旧保持沉默。
李向晚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说实话,若不是怕殿下任性妄为会给阿岚带来伤害,我当真不愿做这多事之人。”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季翎岚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碘酒和纱布,见李向晚正给临永夜把脉,他笑着问道:“表哥,永夜表哥的脉象如何?”
李向晚笑着答道:“阿岚放心,殿下的脉象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碍,不过还需好好调养。”
“那还好。”季翎岚来到临永夜身前,仔细为他清理伤口,缠上纱布后,叮嘱道:“表哥,伤口愈合前,莫要碰水,以免感染。”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问道:“阿岚,仙儿没了,这世上只剩你还真心待我,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季翎岚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向晚,道:“表哥,皇祖父和舅舅,还有母亲,他们都很关心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况且以后表哥还会有自己的妻儿,他们才是陪伴表哥一辈子的人。”
原本以季翎岚迟钝的情商不会多想,只是耐不住傅南陵和李向晚的一再提醒,如今再看临永夜看他的眼神,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临永夜沉默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错开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道:“我累了,你们走吧,小德子送客。”
门口的小德子听到命令,连忙进了门,为难地看着两人,道:“殿下,李公子,两位请。”
季翎岚和李向晚对视一眼,道:“那表哥好生歇着,我下午再来看你。”
临永夜转过了身,没有回应。
季翎岚微微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留下了碘酒和伤药,叮嘱小德子用法后,和李向晚离开了青竹园。
李向晚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看来阿岚已经有所察觉。”
季翎岚不禁一阵苦笑,道:“我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岚不觉得世子和阿陵很像么?”
季翎岚诚实地点点头,道:“境遇确实很像,我之所以觉得表哥亲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早就见惯了人性的丑恶,能让他们卸下防备的便是你这种天性纯良的人。你就像照进黑暗的阳光,让他们感受到了温暖,并慢慢贪恋,想要汲取更多。”
季翎岚被他说的一阵尴尬,苦笑着说道:“我并未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帮他。”
“就是因为你对他的好,纯粹干净,所以才会让他贪恋。”
季翎岚苦恼地说道:“那我该怎么做?疏远他,和他保持距离么?”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也疏远过阿陵,有效果么?”
季翎岚苦笑着摇摇头,道:“若有效果,我们又怎会在一起。”
“所以说他将成为继高家以后,你和阿陵最大的麻烦。”
季翎岚眉头微皱,道:“表哥的意思是他会因此对我和阿陵不利?”
“阿岚,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总觉得他才是你和阿陵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季翎岚顿住脚步,看向李向晚,郑重地说道:“表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陵。”
李向晚欣慰地点点头,道:“我信得过阿岚,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虽然这里是临国皇城,但想要对付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唉,只怪我根基尚浅,还未有自己的势力,现在所能用的,都是别人的。”
“你不过来临国半载,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已是不易,怎能和他们这些经营多年的人相比。放心吧,你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阿陵在,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道:“表哥说的是。不过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是否当真如此还尚未可知,我们先不必杞人忧天。当然,表哥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李向晚明白季翎岚的意思,他能认清临永夜对他的感情已属不易,李向晚也没奢望他能轻易接受临永夜会对他不利的猜想。
“走吧,赶紧回去吧,阿陵还等着你呢。”
“表哥,午膳来院子里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也好,那我便随你一起回吧。”
两人刚回到听雪园,就听到一阵竹笛的声音,迎出来的傅南陵突然顿住脚步,听着竹笛的声音微微皱眉。
季翎岚见状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阿陵,怎么了?”
“阿岚,你听到竹笛的声音了么?”
“听到了,旋律还蛮好听的,有什么不对么?”
“这个竹笛的声音,我一共听到过三次,第一次是我刚来公主府不久,第二次是高家叛乱的当晚,这是第三次。”
“高家叛乱当晚?”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阿陵,你怀疑这笛声有问题?”
“我也说不好,只是隐约觉得这笛声并不单纯。”
季翎岚转头看向高威,道:“阿威,你去看看这笛声是哪里来的。”
高威应声,转身出了听雪园。
“阿岚,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表哥,你怎么也跟来了?”傅南陵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李向晚看得一阵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道:“是阿岚约我一起用午饭,还说我想吃什么,便给我做什么。”
傅南陵一把拉过季翎岚,挡在他身前,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表哥居然也窥视我的阿岚。”
“阿岚相貌好,人品好,家世也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当然惹人窥视。”
傅南陵恨恨地叫道:“李向晚!”
李向晚掏了掏耳朵,道:“我耳朵好使,不必这般大声。”
季翎岚见状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道:“看你们吵架,就像看两个三岁孩童争糖吃,幼稚得很。”
傅南陵和李向晚相互看看,不禁忍俊不止。
傅南陵凤眼一转,抬头亲了季翎岚一口,笑眯眯地说道:“表哥,吃饱了么?”
李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