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回过神来,再看裴寂时,才发现他目光中竟有几分戒备的意味,崔白心里一动,转身往破庙里走去。
“郎君,”郭锻的身形从远处黑暗中冒出来,几个起落后已经来到近前,低声向裴寂说道,“齐将军往云州去了。”
崔白停住步子,回头问道:“要么我们也连夜赶路?”
“不,”裴寂迈步走进庙里,“齐云缙来者不善,须得加倍小心,夜路走不得。”
他就着琉璃灯的光亮,匆匆写下一封信函,交给另一名心腹魏蟠:“速去太原,呈交河东副节度使杜公帐下!”
河东副节度使杜忠思,与霍国公齐忠道齐名的另一员骁将。沈青葙坐在横倒在地的金刚旁边,一颗心越来越沉。
云州一案,牵扯到东宫和霍国公府,如今再加上杜忠思,沈家只是小小官吏,卷在其中,生死难料。
哥哥拼死救出她,指望她能把消息传出去,求得援手,可她至今毫无进展,还遭人暗算……
沈青葙脸上一白,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却在这时,听见裴寂声音极低地说道:“离开那里后,我就给你服了解药。”
沈青葙心头一松,明白他是在告诉她,他并没有对她如何,心底生出一丝感激来,轻声道:“谢郎君。”
裴寂看着她,无端便想起她香腮红唇,紧贴偎伴的滋味,心中一荡,转开了脸。
跟着听见她问道:“敢问郎君高姓大名?”
“鄙姓裴,”裴寂回过头看她,低声道,“单名寂。”
裴寂。沈青葙知道这个名字,全家人里头,除了阿娘,数她最熟悉各家谱系,裴寂,字无为,出身河东裴氏冼马房,平阳侯、中书舍人裴适之第三子,现任太子中允,风度高标,在长安被称作玉裴郎。
据说他是太子的嫡系,那么,他应该会帮着太子妃的兄长杨万石,也就会帮着沈家?沈青葙心中生出希望,眸子也亮了起来:“裴中允是为了杨刺史来的?”
裴寂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她就能说出他的官职,也能猜到他来的目的,他低头看她,语声轻柔:“我奉太子之令,前来查访云州义仓失火案,沈娘子身在其中,可知道什么内情?”
“我……”沈青葙犹豫一下,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临出逃时阿耶的确跟她说过一些事,可她眼下,并不能确定裴寂是否可信。
裴寂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有所隐瞒,萍水相逢,她不信他,也在情理之中,裴寂略一思索,岔开了话题:“沈娘子隔得那么远,如何听得出齐云缙要来?”
“我自幼便是如此,只要有一丁点儿声音,老远就能听见。”沈青葙道,“后面学了琵琶,就越发听得真切了。”
裴寂恍然,原来,是学琵琶的,她手指上那些薄薄的茧子,想来是镇日里拨弄琵琶弦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