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妃杨氏那里……”齐云缙又凑得近了些,声音越来越低。
“公主,”宋飞琼从前殿走来,轻声奏道,“东宫崔良娣发动了。”
东宫中。
应琏守在产房外面,听着里面不断传来崔睦断断续续的□□声,心里一时喜一时悲。
喜的是不少有经验的稳婆悄悄看过崔睦的肚子,都说应该是男胎,他在而立之年,大约终于要有儿子了,有这个定心丸下来,东宫储位也能稍稍稳当些。
悲的是他更期待的,他与杨合昭的孩子,却流落在宫外,甚至他都不敢表现出自己已经知情,只能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想象着那个孩子生出来以后的模样。
“殿下宽心些,良娣这是第二胎,比头胎应该顺利许多。”张登仙见他走来走去只是踱步,眼见得心神不宁,连忙上前劝慰道,“方才良娣发动得急,殿下的午膳都不曾用好,奴婢就让膳房备了参茶和点心,殿下先用点吧。”
应琏停住步子,含笑点头:“好,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在榻上坐下,随手捏起一块五色米糕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早听见产房里头一声嘹亮的哭声,紧跟着医女欢欢喜喜地跑出来说道:“恭贺殿下,良娣生了一位小皇孙,母子平安!”
“好,好,好!”应琏这一喜,喜得眉眼俱开,连声说道,“赏,今天在场服侍的,全部都重重打赏!”
张登仙早已命人备下了一笸箩新钱,都拿红绳子穿着,一听说要赏,连忙让两个小宦官抬了来,紧跟着ru母抱着新生孩儿从里面走出来,满脸喜色地说道:“请殿下看看小皇孙吧!”
应琏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对于抱孩子并不陌生,连忙接过裹着孩子的大红襁褓,就见小小的男孩闭着眼睛睡着,皮肤红红白白带着点皱巴,小小的嘴巴窝着,头上的头发软而密,湿漉漉地帖着头皮,应琏心中慢慢涌起身为父亲的柔情,柔声道:“这孩子倒是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
“殿下和良娣的头发都是又黑又密,小皇孙自然也随父母,”张登仙凑到近前看着,笑道,“奴婢瞧着小皇孙眉毛眼睛都像殿下,嘴巴像良娣。”
刚出生的孩子哪能看出像谁呢?可应琏欢喜之下,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笑着说道:“鼻子也像我。”
“陛下还在等着消息呢,”张登仙含笑提醒道,“殿下要不要差人去回个话?”
“我亲自去走一趟。”应琏将孩子交给ru母,整了整衣冠,“我亲自去禀奏陛下。”
产房中,崔睦虚脱地倒在床上,喘吁吁地向母亲郑氏说道:“好了,好歹是个男儿,我也算对得起殿下了。”
郑氏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汗,又是宽慰又是心疼:“殿下肯定欢喜,以后会待你更好的。”
崔睦笑了下,跟着又叹了一口气。
郑氏知道她的心事,连忙劝道:“好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多思多虑,你好好养着,别想太多。”
崔睦躺着出了一会儿神,抬眼见ru母抱着孩子走进来,却不见应琏,忍不住问道:“殿下呢?”
“殿下进宫去向陛下禀报喜讯了。”ru娘道。
崔睦微微张了嘴,眸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郑氏心里百般难受起来。神武帝此时在兴庆宫,从东宫过去,一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往上,应琏亲自过去,固然是重视这个孩子,但按着常理,临走之前,却是该来看看崔睦的,毕竟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上来回,况且崔睦为他生的,又是东宫头一个男儿,理应更加优待母亲才对。
只是眼看崔睦神色黯然,郑氏知道这话不能说,连忙笑道:“殿下真是极看重小皇孙了,亲自去走这一趟。”
“是啊,”崔睦很快接了话茬,唇边带着点涩涩的笑意,“殿下一直盼着这个孩子呢。”
郑氏见她这般懂事,心里更难受了,忙道:“你放心,如今你才是……”
周遭人多嘴杂,后面的话郑氏便没有说,只听得崔睦长长地又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时,神武帝颁下旨意,为庆祝东宫产下小皇孙,长安城中在押的囚犯除**之外,皆罪减两等,轻罪即刻释放。一时间各司各狱纷纷忙乱起来,又有许多囚犯的亲眷到处打听消息,急着去狱中接人。
只是这些情形杨合昭却一无所知。她现如今住的宅院是内府局的产业,身边服侍的婢女虽然有两个是从宫中带出来的,但更多都是内府局指派来的,名为服侍,实则是监视,因此她这几个月来便如同槁木死灰一般,只在宅中养胎,对外界的情形从不过问,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崔睦生下了小皇孙。
如今孩子的月份渐渐大起来,杨合昭年近三十,又是头胎,此时独自困在宅中,举目无亲又没人能说说心里话,只觉得精神越来越倦怠,总是懒怠动弹,只不过宫中派来的医女劝说她要勤着走动将来才好生产,这才不得不每天都在院中慢走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