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缙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某早说过,愿为公主效命……”
却在这时,侍婢走来回禀道:“公主,沈娘子请见。”
齐云缙一双眼睛立刻看向门外,应长乐顺着他的目光向外一看,微哂着说道:“让她进来吧。”
沈青葙走进来时,正对上齐云缙的目光,他倾着身子靠向应长乐身侧,嘴角微微勾起一些,似是在笑,但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冷幽幽直勾勾地盯着她,沈青葙在一刹那间想起了他送来的那只黑豹,不由得心中一紧。
跟着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好阵子没见他用这种看猎物似的目光盯着她了。
原该走得更近些再回话的,可此时沈青葙的步子便有些迈不出去,只停在原地行了礼,回禀道:“殿下,明天是郑师的生辰,我想今天告假一天,过去把寿礼送上。”
应长乐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道:“飞琼前天跟我说过,你去吧。”
沈青葙走出门时,依旧能感觉到齐云缙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让人觉得如芒刺在背,一直到出府上车,驶向郑蕴家中时,心里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
已经有阵子不曾见齐云缙这幅模样了,难道从前是应长乐弹压着,如今她已经默许了?
背上不觉冷嗖嗖起来,如果应长乐默许了,该怎么办?
昨日便有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心头。先前之所以投向应长乐,是因为以她之力无法应付裴寂和齐云缙,需要公主府的庇护,可难道她要一辈子求人庇护?假如有一天,应长乐真像裴寂说的那样,要她以色侍人,以她如今的能力,又该如何应对?
“娘子,到了。”夜儿在车外禀报道。
沈青葙定定神,下得车时,郑蕴的侍婢麟管正在门前迎接,含笑说道:“沈娘子请随我来。”
荥阳郑氏也是高门巨族,宅第连绵不绝,占了大半条街,沈青葙随着她转过正门,来到侧门时,才发现郑蕴是单独住着一个院子,单独开了这个门供她出入,不由得暗自惊讶。
寻常人家若是父母健在的话,极少另立门户,尤其郑蕴还是个女子,由此可见,郑蕴在家中地位极高,也就难怪她终身不嫁,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不由在脑中迅速回忆了一边郑蕴的生平,自幼被当做男儿教养,与兄弟们一道入学,一道**字,十几岁上以一笔卫夫人小楷在长安崭露头角,之后发愿终身不嫁,奉养父母,又在某年神武帝千秋节时,代父书写贺表,得神武帝亲口称赞,从此跻身长安一流名家之列。
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女子求学相较男子本就不易,难得出了一位女名师,因此长安的高门巨族纷纷聘请郑蕴教女儿**字,如今朝中多位重臣的女儿、儿媳,甚至连近来渐渐与惠妃分庭抗礼的才人徐莳都曾经拜在郑蕴门下,为人师者本就受人尊敬,更何况郑蕴的学生,许多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就无怪乎郑蕴地位超拔,不同凡俗。
沈青葙望着眼前亭台幽静的院落,心里生出一丝期冀,也许,她也可以走这条路?
堂前珠帘一动,露出郑蕴明净的脸:“十一娘来了。”
沈青葙连忙上前行礼,又将寿礼奉上,却是杨剑琼收藏的两支名家制作的毛笔,两人对坐闲谈几句后,郑蕴问道:“明日我在此宴客,到时候有你许多同门过来,正好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的,你因着什么事不能来呢?”
沈青葙的确收到了郑蕴的请帖,只不过郑蕴那些学生中,有几个是她从前认识的贵女,更有杨家和韦家的小娘子,她自忖身份尴尬,这些日子极少与旧识相见,所以才特意避开正日子,选在今天登门送礼,此时听郑蕴问起,便含糊说道:“明日府中有事,我就不过来了吧。”
郑蕴吃着茶,抬眼看一看她,道:“是真有事,还是因为从前的事情心中有顾虑,害怕见人呢?”
她功课虽然管教的严,性子却一向温和,沈青葙没料到她会当面说出她的心事,心里一紧,低声道:“是为此有些顾虑。”
“若是真有事,不来也就罢了,若是为着怕见人,那就还是来吧。”郑蕴放下茶盏,道,“就算你明日不见,还有后日,后日不见,还有大后日,往后的日子还长,躲是躲不开的。”
藏了许久的委屈突然爆发出来,沈青葙用力咬着嘴唇,忍下心里的酸涩,却又清醒地意识到,郑蕴说得对,她其实一直都在躲。
躲在公主府里,躲在繁杂的日常事务背后,不敢见旧人,甚至不怎么敢回杨家。面上看着似乎已经不怕人说起裴寂了,但心里这个疙瘩,一直都不曾解开,依旧在害怕人们打量审视的目光。
郑蕴见她白着脸,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咬得嘴唇都泛出青色,心里有些怜惜,便放缓了语气:“躲着不是长法,该面对的,早晚都得面对,早些过了这一关,你也能早些放下。”
沈青葙深深吸了一口气,断然将那些翻涌着的恐慌、羞惭、懊恼,将那些理不清的头绪统统抛开,起身郑重行礼:“学生知道了。”
“那么,明天就过来吧,多见见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对你不无裨益。”郑蕴目光悠远,“你如今身处名利场中,总要修得铜头铁臂,才好行路。”
作者有话要说:把裴三吊起来打一顿,给青娘出气吧!
2("金屋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