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
沈青葙在梦魇与真实之间挣扎,
眼前是大片大片灰暗的暮色,看不透撕不破,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
逃,快逃!
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任凭她拼死挣扎,
依旧摆脱不了这死一样的无可奈何。
耳边突然传来遥远的呼唤声:“青娘。”
眼泪在刹那间滑下,心里模糊托出那个名字,裴寂。
他来了。
在半清醒半晕迷之中,
熟悉的沉香气息包围着她,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一脚踏空般的虚空感随即袭来,极度的无助和虚弱中,
沈青葙努力想要靠近这股让她安心的沉香气息,紧跟着却又听见那无可言状的沉重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偏偏要对不起?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涌上来,
沈青葙泪眼模糊,
为什么裴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砰一声,剧烈的冲击伴随着柔软的缓冲,沉香气霎时间浓郁,
又霎时间冲淡,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
沈青葙听见了裴寂的声音:“青娘……”
裴寂在撞向崖底的刹那,
用尽全力抱紧沈青葙,用后背硬生生接住巨大的冲击力,耳边传来清晰的喀嚓声,
不知是哪里折断了,裴寂浑然不觉得疼痛,挣扎着抱紧怀中人,努力向边上的树丛爬去。
却在这时,幽暗的山崖顶上显出齐云缙高大的身形,裴寂心头骤然一宽,他至少,会救她。
强撑了多时的精神骤然松弛,鲜血从口中喷出,裴寂低低唤了声青娘,随即陷入昏迷。
风声呼啸中,齐云缙越坠越急,紫衣张开,如同巨大的鹰隼,足尖在山腰伸出的树枝上一点,借力跃起一些,缓住下坠的趋势,在即将触底的刹那提气蹲身,稳稳落在崖底。
冲击很快过去,齐云缙踩着遍地碎石快步走向前面紧抱在一起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血腥气掺杂着梨花香气,在夜风中徘徊往复,渭水呜咽着从边上流过,只差分毫距离,她就会落进水里,被湍急的河水带去不知哪里。
齐云缙低低咒骂一声,该死的裴三,连个人都护不住!
走到近前蹲身细看,沈青葙苍白着一张脸,眼睛紧紧闭着,眼角有未干的泪痕,脖子上留着一个清晰的掐扼痕迹,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红肿隆起,想来是被那两个蒙面人打的,一股戾气蓬勃而起,齐云缙重重踢了裴寂一脚,这该死的,无用的裴三!
被踢到的人一动不动,昏迷已深,身下有大片鲜血不断涌出来,齐云缙伸手去拉他怀里的沈青葙,这才发现遍体鳞伤的裴寂怀里,沈青葙除了头上、脖子上那两处伤痕,其他地方丝毫不曾有伤损。
压得极低的眉毛微微一抬,齐云缙在幽暗天光中看了眼裴寂,他把沈青葙抱得很紧,双臂紧紧交缠在她背后,似是要将她整个人嵌进血肉中,用这具脆弱的血肉之躯,生前死后,牢牢守护。
齐云缙停顿片刻,跟着毫不留情地掰开裴寂的手,将沈青葙揽在怀里。
站起的霎时杀心一闪,齐云缙反手拔刀,断然向裴寂心口上刺去,却在这时,怀中人蓦地一动,含糊的声音从失掉血色的嘴唇间发出:“裴寂……”
刀尖一歪,未中要害,刀锋拖下来,青衣洇出一道血痕,齐云缙眯了眯眼,回刀入鞘,抬手抚上怀中人的脸颊:“沈青葙。”
没有人回应她,方才那一声,只不过是昏迷中的呓语。
杀机已逝,齐云缙瞥了眼裴寂,迈步离开。
山崖陡峭,所幸并不是很高,齐云缙抱着沈青葙,在乱石长草中拣着落脚处,将到崖顶时,头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有人冲到崖边看见了他,脱口叫道:“齐将军!”
齐云缙抬眼一看,狄知非同着窦季婴站在崖前,几个左右卫的卫士正从荒草中急急奔来——来得真快。
齐云缙提气掠起,高大的身形借着夜色,遮蔽住山崖下的一切,跟着稳稳落在狄知非身后。
狄知非下意识地转身追过来,随即认出了他怀中的人:“沈娘子?她怎么了?方才出了什么事?”
齐云缙阴鸷的目光缓缓看过他,又看过从草里追过来的卫士,心里不无遗憾,来的人太多了,无法全部灭口,否则他就能趁着乱局,私自把人昧下。
“齐将军,”窦季婴上前一步,叉手相问,“请问出了什么事,这两具蒙面的尸首是什么人?”
“那两个蒙面的贼汉伤了沈娘子,某正好赶到,杀了他们。”齐云缙一脚踢开地上的尸体,抱紧沈青葙,迈步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几个卫士急忙去抬地上的尸体,狄知非紧紧跟着齐云缙,目光看着他怀里的沈青葙,心中疑惑大盛:“齐将军,先前我恍惚听见有人喊有刺客,是谁?”
“是某。”齐云缙道。
“不像是齐将军的声音,”狄知非立刻否定,“在场的是不是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