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丝云打了个呵欠,对此事并不例外,下意识拒绝说:“还不知道睡到几点,白天再说吧。”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挂断电话以后,沈丝云其实并没有任何睡意,她掀被子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电视机看早间新闻。
心里却有些烦躁,毕竟游走于各色男人,都没有多认真过,这会儿却有点儿动真格,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时候,沈丝云全身都是排斥的,就连毛孔里都透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放下水杯,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悠悠的抽起来。
等到香烟燃尽,周遭都是香烟的气息,她又有些嫌弃,打开窗户痛风。
总之折腾到早晨七点多,才又重新躺倒床上睡觉。
不过沈丝云并没有睡好,她在睡梦中,突然梦到了与前任的种种。
前任是在沈丝云对他情根深种,以为这辈子都会相伴到老的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又决绝又无情,沈丝云也曾放下尊严和面子,试图纠缠挽留过,就差跪在他面前,祈求他不要离开。
长达两个月吧,沈丝云卑躬屈膝,总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的,那样做也是错的,面对前任的时候,小心翼翼不知道如何是好。
委曲求全换来的不是真心相待,而是变本加厉的打压和挑剔。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沈丝云在异性面前都没有自信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尽管这事过去了好几年,但是对沈丝云的影响是持久的,否则她定然不会这么抵制动心。
沈丝云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就醒了,梦中皆是前任的身影,从温柔体贴,到冷血无情,所有的过去回忆都上演了一遍。
醒过来的时候,沈丝云发觉自己额头上都是虚汗,她缓了好久才从压抑的情绪中缓过来神儿。
拿起来手机看时间,上午八点多。
还有一条未读消息,男人发过来的——
早安。
沈丝云眨了眨眼睛,这是……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处理工作了?
聊了一夜,也真是难为他了。
突然有些愧疚起来。
接下来几天,男人都会问早安晚安,在追她这件事上,一旦有了苗头,就格外的殷勤。
*
有了第一夜的基础,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沈丝云尽管内心深处排斥动情,但奈何不住好女怕缠郎,尤其是一个很会画饼的男人。
再加上长期压制自己的情感,人本身对男女之情就有一些需要,压制久了,一旦反弹,就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兽。
所以沈丝云沦陷的很快。
尽管克制,尽管试探,尽管一直在竭力保持理智。
到了后面,沈丝云都不清楚,两个人谁到底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到底是她钓他呢,还是她被他反过来钓呢?
反正两个成年人都是很主动的。
男人一开始的态度,是想着月底两边长辈一起出来吃个饭,沈丝云听了头发丝差点站起来,难以置信的问:“老大,你谈过恋爱吗?谁谈恋爱不得有个三年五载,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家长见面?见面干嘛,谈婚论嫁?”
男人被指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认真的说:“是有这个念头,大概我们那边风俗习惯与你们不同,你那你觉得谈多久可以谈婚论嫁呢?三五年肯定是不行,一年为期,如何?”
沈丝云烦躁的拧了拧眉,“说真的,一年也有些太快,还没摸清楚脾气秉性呢,就谈婚论嫁?”
“那好,先依你。”
这话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的,男人不说“都依你”,而是说“先依你”,这其中的算盘沈丝云看透不说透,有些事顺其自然的好,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其实沈丝云是这么考虑的,谈恋爱嘛,今天我想跟你好,那我就可以跟你好,明天你表现不好,一言不合就可以踹了,多舒服多轻松惬意的关系,结了婚就不好处理了,就像沈丝蕴这小丫头似的,一厢情愿要离婚,折腾了大半夜,折腾出一个寂寞,现在不又跟程深之复合了?
说起来沈丝蕴,沈丝云也只能叹气,其实从一开始沈丝云就没相信过沈丝蕴会离婚,程深之何等人也,只要他不答应的事,沈丝蕴再折腾也是徒劳。
事实证明沈丝云没看错,到头来还不是白干。
这样的火坑沈丝云目前可没有勇气跳,她好不容易才彻底打开心结,打开了心门想给这男人一个机会。
想让她谈婚论嫁,那就需要他比旁人多出来十倍百倍的努力,不过沈丝云看中男人的最大一点,还是情绪稳定,成熟,脾气好。
也可能他老家是南方人,所以说话做事,没有北方人的粗犷,聊天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而沈丝云恰好就喜欢温柔的男人。
尽管各种满意,沈丝云眼下也只想谈一场不需要负责的恋爱,让她谈论论嫁,那牺牲有个点儿大……这个需要从长计议……
于是沈丝云直接退却了,这才有了回宁北,她故意找茬闹分手的事,男人不在宁北,只好给朋友打电话,开着视频,按照他的要求,选了一束鲜花,然后又挑了一件礼物送过去。
被沈丝云拒绝,又冷漠对待的时候,男人也仅仅是觉得有些丢面子,不过他也更加确定沈丝云是个特别的女孩子,不像外面那些,觉得他有两个臭钱,就像苍蝇一样挤过来的。
男女这件事上,他是做生意的,应酬多,出入风月场所多,见得多了,等闲的姑娘都入不了眼。
尤其是太主动的,太功利的,都他心生厌恶。
在风月场所里,他也见惯了那些女孩子,为了两千块钱的出台费,就争着抢着,甚至打起来,就是为了跟男人出去过夜赚这笔钱。
于他而言,瞟一眼都觉得生理性厌恶。
越接触越觉得沈丝云不是一般的姑娘,当然他不知道沈丝云其实并不是善类,对男人也有很深很深的偏见和仇视。
男人回到宁北,没有做别的,隔天就亲自开车来找沈丝云,在楼下等候许久,重新选购了礼物和鲜花。
沈丝云千呼万唤才愿意见面,晚上两个人约了酒馆吃饭。
周遭环境清幽,气氛恰到好处,男人打开礼物盒的时候,沈丝云是有一点儿惊慌的,她告诉自己,如果对方求婚,她就装晕。
显然她想多了,男人从里面只是取出来一条款式大方简洁,很符合她气质的手链。
沈丝云这才探过去手,让男人给她戴上。
用过晚餐,回去的时候,车子到了沈家附近,男人突然把车子停下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沈丝云。
沈丝云被看得很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迎上去目光,“看样对我有些意见。”
她说话很直接,男人也没有必要否认,不过他语气和态度还是很和缓的,瞧着沈丝云真诚的说:“你看,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女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我平常工作真的很忙很忙,所以我现在有点儿怕你,你今天说跟我在一起,甚至都规划好未来,明天又突然闹分手,我的心情真的是天上地下,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沈丝云瞧过来,抱起来手臂,尴尬说:“有这么夸张?”
她检讨了一番,也算坦诚,不好意思笑笑:“都说两个人相处要遵守二八定律,得让男人百分之八十因为你开心,百分之二十因为你不开心,仔细想想的话,我好像真的搞反了,最近闹分手确实频繁了点儿。我向你保证,最近一个月,我都不会折腾你了。”
男人听完提了口气,“那下个月呢?”
沈丝云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噙着笑看他,“所以,我跟影响你工作吗?”
男人点头,“不瞒你说,昨天我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就躺在酒店,把应酬也推了,本来是要去谈判的,完全没心情……”
沈丝云大概是个抖S的,听他这么说,不仅没有愧疚感,反而有些小雀跃,她扬了扬眉毛,“既然你没心情工作,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讲啊,我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我肯定会哄哄你的嘛。”
男人被说愣了,反应了会儿才低声道:“我是男人,这种事你怎么让我长的开口。而且我也不想你每天哄我,只希望我们相处轻松,彼此多一些体谅。”
沈丝云沉吟好久,往后一靠,心里想,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像个恋爱大师,一点儿也不像只谈过两段感情的人啊,会不会被骗了?
不过她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毕竟有过几段感情对她来说都是前辈们,既然是她前面的人,吃醋也轮不到她。
低下头思索了一阵,笑着看过去,“好了好了,下次闹矛盾,我会问下你忙不忙。”
男人忽然被逗笑了,哭笑不得,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不过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他还是挺喜欢的,成年人谈恋爱就是这样,不能太计较。
沈丝云表示完就要推车门下来,谁知道这个时候手臂却突然被男人扯了一下,她以为男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转过来头,谁知道下一秒,脸庞就被男人捧住,温热的嘴唇覆盖过来。
先是不确定的试探,继而开始热吻。
沈丝云有些含蓄,矜持了几秒便开始回应。
四下里无人,车厢内难解难分。
沈丝云的心中你揉揉暖意融融。
心理学上说,当爱开始流动的时候,恨意就会消减。
这句话果真不假。
沈丝云也曾经对男人这个物种彻底失望,但是在遇到他以后,才明白,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自然也有坏男人,不能因噎废食……
*
次年沈丝云大婚,别说沈丝蕴和沈适,就连父亲和继母都是始料未及的。
两个月前沈丝云正式通知他们要办婚礼,把沈家人搞得措手不及。
沈丝云是未婚先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不过感情既然已经到位,结婚生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没什么好矫情的。
婚礼上,沈丝蕴破例做了伴娘,看到姐姐被男人牵着手在主持人的见证下说誓词,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的。
沈丝蕴孕后期,这两日为了姐姐的婚事操劳奔波,又在婚礼上痛哭,沈丝云自然跟着心里不舒服,仪式完成,第一时间去安慰沈丝蕴,抱着手臂嘲讽说:“你结婚比我早好几年,我都没说什么,如今我好不容易嫁出去,你哭个什么劲儿?怎么着,难不成想让我一辈子单身做剩女?以后你老了儿女绕膝,我一个人住养老院啊?”
沈丝蕴噙着泪摇摇头,沈丝云蹲下来用礼服袖口帮她擦眼泪,粗糙的印花擦得沈丝蕴脸生疼,拧眉转开头,吸了吸鼻子才说:“我结婚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结婚的时候,我触动就这么大……”
沈丝云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沈丝蕴结婚,沈丝云才是哭得最惨的一个,只是她要强,所有的害怕和伤心,都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在外人面前,沈丝云虚伪又要强,从来不会展现出来脆弱的一面。
不过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有了支撑,以后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总算有个可靠的肩膀,可以在她累了倦了,孤单寂寞的时候,放下沉重的包袱靠一靠,歇歇脚。
这些话只有沈丝云自己心里这么想,看着小女孩一样的沈丝蕴,她没有说。
结婚当天除了沈丝蕴哭得惨之外,还有一个便是父亲,沈丝云是在院子的花园里找到父亲的,他拿着一方白色的帕子,生怕别人看到似的,使劲的擦了擦眼睛。
尽管极力掩饰,沈丝云还是能看到父亲的眼眶红了。
这几年,父亲两鬓斑白,已经越发的老了。
以前沈丝云对父亲有过怨言,很想告诉父亲,不要再娶妻生子,以后你怕孤单,还有我和妹妹陪着。
如今长大成人,成熟了,独自闯荡的时候,才明白父亲也是个脆弱的,需要有人关心的平凡的男人,这种关心,不是为人儿女能给的,这种关心,只能妻子可以给。
她悄悄走近,无声的抱住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父亲收拾好心情,用力的深吸一口气,转过来身拍了拍沈丝云的肩膀,语气轻松的说:“好啦,你们姐妹俩现在都嫁人成家了,我也算对得起你们妈,哪天要是眼睛一闭,黄泉之下,也给她交代了。”
沈丝云不喜欢听这个,“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又说这种话,你还有阿姨,我看黄泉之下,你也别去找我妈,估计我妈也找到伴儿了……”
父亲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尴尬的笑了。
想到什么,嘱咐说:“安排一下,你带上新姑爷,得去看看你妈。”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父亲叮嘱,沈丝云一早就安排好了,笑了笑说:“明天就去,您不需要担心,蕴蕴想跟着的,我怕她情绪激动,所以就我们两个过去……”
父亲点点头,没说什么。
两个人站了片刻,沈适过来找,说是父亲的旧友过来了,让他过去问候一下。
目送父亲离开,沈丝云掐着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听到身后男人熟悉的呼唤声,她嘴角先抿出来一丝笑,然后才转头看过去。
“来了——”
天高云淡,微风和煦,一切都安静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