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南回到沈宅,家里异常安静,平常这个时候他妈可能还要约上几位富太太出去打夜牌,今天没出门,就一直在客厅里等他。
“怎么才回来?”沈母起身,眼尾往楼上一挑,“你爸在书房等你。”
沈母的十指丹蔻在儿子的衣领上理了理,轻声嘱咐:“好好跟他服了软,一会儿就去闻家把你那媳妇接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太,蜂蜜水冲好了。”
沈母接过杯子,眉头不免要皱几下,“赶紧喝口水润润,你爸要闻到你这股酒味,血压都要气上来。”
沈慕南没伸手接,打从进了这个憋闷的家,他就如同空气,不说不笑,沈母在他耳边叨叨的话,他其实一句都没听进。
“我上楼了。”沈慕南拂开了tā • mā • de手。
“蜂蜜水不喝了啊。”
沈慕南只留给她一个孤高的背影,背影是不会讲话的。
这是个绝了他所有美好的囚笼,金钱权势就是那些密布四周的铁网,森严坚固如它,往后余生自己都要被困在这里,指着天窗上的那一点残缺日光,贪念外面的人间。
书房里,沈父站在红木桌前练书法,笔法苍劲一气呵成,听见开门声,他抬头觑了眼。
“回来了啊。”沈父收回视线,慢慢把蘸墨的毛笔搁回笔架。
沈慕南在嗓子里嗯了声。
“过来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沈慕南站着不动,冷峻的眉眼依稀有点他老子当年的影子,正因为儿子像自己,沈父对这个儿子一直是给予厚望的。
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任何人在他那双老狐狸般的眼睛里都得原型毕现,包括自己的小崽子也不例外,沈慕南此刻在想什么,老狐狸看得一清二楚。
沈父挂着他这个年纪和蔼的笑,慢慢踱步到一侧的茶几旁,泡好的龙井清香四溢,他拿起瓷杯轻轻吹了吹,细啜了一口。
“闻秋林找我了,说他的宝贝女儿在我们沈家受了欺负,问我这事怎么解决。”
沈慕南撩了眼他爸,不咸不淡地说:“过几天我去把她接回来。”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尽量收收心,这婚还没结,搞砸了两家人面子上都过不去,我看啊,就别再拖了,早点去把她接回来。”
杯盖轻划过杯身,发出玉石般的清脆声。
老狐狸放下了茶杯,微眯着眼,“锦言是个好孩子,我很中意这个儿媳妇,当初这门婚事也是你同意了的,我和你妈妈没人逼你。”
天大的责任就被老狐狸的三言两语推给了二十五岁的崽子。
沈慕南哑了声,垂立于两侧的手微微蜷了蜷。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激情,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老婆娶回家就是装点身份和传宗接代的,你要真娶了一个拿不出手的老婆,别说闻家了,以后陈家和孙家都得压你一头。”
沈父坐回了椅子,慈祥地端详起自己的儿子,他倒要看看,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男人舍不舍得放下锦衣玉食的生活。
老狐狸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他就等着崽子主动认清现实——没有钱哪有他啊?
沈慕南还是陈声不语,无言的默然摆明了是说:钱和人,他通通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