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沈慕南在窗台边坐了下来,苍白的指骨夹起香烟,一根接着一根,默然到天明。
六点不到,天已大亮,那间主卧始终不曾发出一点动静,跟它的“主人”一样,在生男人的气。
沈慕南推开门,江北就坐在床沿边呆愣愣地盯着窗户,想必后半夜也是没合眼。
“下来吃早饭。”男人只朝那背影扫了一眼,声音很低。
满室灯光荧然,与外边的明媚天色融为一体。
男人走了,房门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江北朝后略略偏过头,想去探究些什么,但是除了空洞洞的那扇门,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北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便下了楼,早饭还是要吃的,肚子不该饿着。
男人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往吐司上抹酱,眸光冷清,像是有意与他撇开关系似的。江北没有多想,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划拉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
沈慕南斯文如常,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红油馄饨,水晶包,还有酸辣味的豆花,都是些重口的中式餐点,显然这是他的那一份。
江北半点不客气,把那碗豆花挪到自己跟前,一勺一勺地舀着喝,精致小巧的水晶包也被他四五口解决掉了俩儿。
他饭量很大,就是不太长肉。
“豆花好喝吗?”抽了半夜的烟,沈慕南的嗓子干哑到极点。
江北继续喝,不予理睬。
“拿个勺子过来。”沈慕南突然吩咐从旁侍候的佣人。
江北吞咽的动作卡顿了下,由急到慢,他用余光扫扫男人,没发现异样。
佣人递来勺子,沈慕南接过来用餐布擦拭一番,然后伸到江北碗里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咳咳”,咳嗽声清雅,只微微咳了两声。
“太辣。”男人皱着眉头说。
江北心里有些快意,偷瞄的眼睛往下弯了弯,他在用眼睛说话,他在取笑男人的狼狈。
“伤胃,以后吃清淡点。”男人忽然又说。
“饱了。”江北站了起身,作势要走。
沈慕南一把抓住了江北的手腕,眼色晦暗,有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再陪我吃一会儿。”
很多年以后,江北再去回想男人的这撇目光,总有种无可落脚的空虚感。
此刻的江北,满腔皆是被困于笼的愤怒,他甩开男人的手,一句话不说,提脚跑上了楼。
九点多的时候,阿平把周明带过来了。江北呆在二楼卧室里,空荡的客厅就只剩下沈慕南和周明两个人,沈慕南坐着,周明站着。
“他人呢?”周明问。
沈慕南冷清清地瞥他一眼,倾身在烟缸里磕了嗑烟灰,沉声:“坐吧。”
“不用,”周明很果断地拒绝了男人,末了又说道:“我来接他回去。”
苍白的指骨颤了两下,烟灰抖抖簌簌落到地上,肉眼可见的寂寥映衬在男人不苟言笑的脸上,男人的粗大喉结动了动,“他还在睡觉。”
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换做是谁都会往深了想,为什么话里要加个“还”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醒,成年人都会懂的,一天两夜,怎会不发生点事。
“那我在这儿等他醒了。”周明说,话语里显然底气不太足。
沈慕南把一切瞧在眼里,他微微敛目,把下颌朝茶几上略略挑一挑,那上面摆了一张支票。
周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要开口问,“什么意思?”
沈慕南吐了一口烟圈儿,觑向周明的眼神明显的高人一等,如今他也只剩下这点高傲了,“把钱拿着,他没过过苦日子。”
周明依然果断,“我们不需要,这钱你自己留着吧。”
沈慕南没说什么,碾灭了手里的烟头,起身上了楼,身后自然有人看着周明,限制住这个“外来人”的出入。
主卧里,江北翘着二郎腿躺床上想事情,至于是什么的事,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见男人进来,他故意把眼睛闭上,摆出不想搭理的姿态。
沈慕南这回没给他好脸色,他拢过江北,强势地温习了小绵羊唇齿间的气息,并在那张嘴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江北的脸被愤怒挤压得近乎畸形,正想发作,男人忽然用力抱住了他,恨不得要把他拆吞入腹。
“干什么你!”江北挣扎着想脱离怀抱。
“别动!”沈慕南呵声命令,而后慢慢放柔了语调,“让我抱抱。”
男人把头抵在江北的脖颈间,轻轻嗅着那谙熟的味道,少年心事,浓烈如酒,这辈子休想忘却掉了。
沈慕南渐渐放开了他,捧住小绵羊的脸,眼神里的不甘显而易见,“别忘了我。”
江北眨眨眼,似乎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
也就刹那的功夫,男人一改温柔作态,揪着小绵羊往外走,江北被男人挟着,踉踉跄跄地下了楼梯。
周明就站在客厅里左右张望,直到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他奔过去把江北拉到了自己的安全范围内。
江北既惊且喜,“你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