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冷。
我的心更冷。
我坐在特别为我准备的椅子上,被手铐反铐住了双手。
当然了,其实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但是他们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他们”是指以小兔宰治为首的我的孩子们。
全国大赛正好在暑期举行,皓太升入国中,初次参与运动社团,竟然就打进了全国大赛。大家都把参观皓太打球当成了一次团建活动。
而我呢?吃完饭偷跑出来做实验还被逮到的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就是这个家的叛徒了。
叛徒。
他们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就这么把遥小姐关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好在我的挤眉弄眼起了效果,贵志很快看不下去为我说话。
真不错啊贵志!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家仅剩不多的良心了!
然而我的眼神似乎只起了一半的效果。
贵志朝我轻轻地笑了一下,很快就说:“或许有什么方法让遥小姐短时间做不起来实验吗?”
皓太也点了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事实上他们只是将我在实验室里做的事统称为“实验”,具体是做什么却是不清楚的。研究匣兵器也是做实验,研究抑制查克拉的装置也是做实验,研究如何让斑来到我身边……也是做实验。
他们总不可能把这间屋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拆掉。
就算是志保在家,我也不相信她能立刻找出来——
“但是这东西还真是漂亮啊。”一声惊叹从我身后传来,多少有些虚假。
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相当令人心梗的场面。太宰治,站在仪器的面前,相当娴熟地点击了几下操作屏,然后透明幕墙缓缓下落,一颗浅红色的晶石浮起。
那玩意就是我用来定位斑的发讯器。上面混着我和斑的查克拉,在信号发出去的同时也能引起时空里斑的共鸣。其实还参照了彭格列著名的“罪与罚”的原理。
太宰轻轻巧巧地将那块晶石捞了起来,然后抓着上面的链子晃了晃。
灯光透过晶石打在他脸上,留下惑人的浅红色,轻轻晃动。
“诶——就是这样的东西啊?”太宰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小鼬走过去,也举起晶石看了一眼:“这上面确实附着着查克拉。”
太宰眯起眼睛。
他捻着链子,转了一圈,然后把晶石放在了皓太的手心里。
要完。
“多少也是和皓太爸爸有关的东西,或许会保佑你明天比赛顺利哟。”
皓太对此嗤之以鼻,但还是接过了晶石戴在了脖子上。
晶石的体积很小,是跑动也不会引人注目的程度。
噢,出去应该就看不见了吧。制作的时候我有特地加了隐蔽的幻术在上面。
然而它在我的眼中还是十分醒目。
比晶石更醒目的是皓太谴责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动了动嘴唇,“我想着,这也是很大的事情,所以想一个人过来和你爸爸留下的东西说说话。”
皓太说:“就连这么一个晚上妈妈都忍不住吗?”
他顿了一下:“总之我明天就会还给妈妈的。”
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然而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立刻压上了我的肩膀。
太宰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他笑得很开心:“好啦皓太~有什么事明天赢了比赛之后再和妈妈说也不迟噢,今天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皓太点点头,走了出去。
贵志也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无聊,我要回去敷面膜了。”志保也走了。
只剩下太宰利用他那吓人的柔韧性,双手抓着椅子撑了起来。然后弯了弯腰,低头望着我。
禁锢住我双手的手铐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
我一抬手,就把他毛茸茸的头兜在了手里。
忍不住揉了揉。
小兔宰治虽然是精心喂养过的,然而这点营养还是抵不过多年社畜的摧残。据闻,他已经开始考虑继任者的事情了。只是他在港口黑手党为所欲为多年,树敌无数。就连手下得用的中也干部也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扯远了,当下我真实的感受就是——
“治君,你好硌人啊。”
太宰朝我眨了眨眼,嘴巴突然张成了“O”型。
我若有所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
开始朝我吐口水!
淦!
我赶紧一脚把他连带着椅子踹翻在地。
太宰“嘿咻”一声潇洒落地,甚至还有闲暇拍拍手摆出潇洒姿势。
他一回头就开始笑:“小遥——”
我有点警觉:“你就站在那里说话。”
“哦。”
谁能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是外面传得十分恐怖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呢?即使是曾去未来见过太宰治的我也完全不大想承认这件事。
那个太宰治还有谋算、还有黑色心情,阴郁冰冷却有点温柔。哪里像眼前这个,和皓太那个在外面冷酷在家撒娇的作风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太宰也会软萌撒娇就好了呜呜呜,可是他不会撒娇,他只会来折磨我。
想到这里我就很生气:“这件事又是你撺掇的吧?治君,这么多年,你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太宰却不以为意:“之前小遥不是久违地见到了森先生吗?觉得怎么样?”
我怀疑他是想膈应我。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提的?”
看着我要生气,太宰笑起来:“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脚步轻轻地接近我,甚至举起了双手:“安心啦,我不会再做什么了。呐呐,小遥——”
他的呢喃仿佛恶魔低语:“你觉得彭格列的Reborn先生怎么样呢?”
我:??????
Reborn早在纲君前往意大利之前就恢复了成人体态,在那之后家光也如愿从彭格列卸任,带着姐姐环游世界。我和家光的仇恨本该到此为止。
但是新上任的门外顾问首领Reborn却异乎寻常地记仇。每次我去彭格列那边都只给我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每到这时纲君就会流汗尬笑:“哈哈哈哈,彭格列好多和Reborn长得差不多的人呢。”
我简直不想拆穿他。
又不是每个人都对外国人脸盲的。
而现在,太宰治居然问我:觉得Reborn怎么样?
“你是不是拉皮条拉得连脑袋也不想要了?”我诚恳地发问,“不论如何你如今还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管是为了中原干部他们能顺利展开工作,还是为了这个家的和谐,都请你再克制自己一段时间吧。”
“而且斑——”
“那个男人,”太宰说,“他真的会来吗?”
我说:“当然,这是我一直在坚持的事,如果不能确认研究的必要性,那就没有必要坚持到现在了。”
那我就去跳鹤见川,迟早跳出梦想跳出自信。
太宰的笑冷淡了下来。
就像是入了夜的风,一点一点地变凉,吹得星辰云朵也沾染墨色。
那一瞬间想到的事或许很少,但也会很多。
比如——
我想到了前段时间太宰莫名恹恹的神色。
看着他如今这样问,倒是感受到了某种气急败坏的意味。
所谓福至心灵,大概就是这样巧妙的事情。
是什么东西让他先搬出森鸥外又搬出Reborn呢?用这两个在我人生前半段可以算作是占据了重要地位的男人来诱惑我——
虽然很让人觉得无语就是了。
太宰急了。
甚至带上家里的人来堵我,用尽各种理由也不愿意让我和斑重逢的时间再缩短一点。
明明是二十多岁……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心思。
他仿佛和十多年前小小的男孩身影再次重叠了。在这个家里占据着长子的重要地位……不管是什么新成员都能轻松应付的太宰治唯一讨厌的人大概就是斑了吧。
只有在黄泉的那次,我才看见他那么情绪外泄过。
本以为这种情绪随着时间增长会有所减退,却没想到事情并非我所想的这么简单。
小男孩的时候还算坦率,长大的儿子就压根没有可爱可言了。
压根就是——
“无理取闹。”
我需要抬起手才能摸到他的头顶了。
然而稍稍放下便能拥抱太宰瘦削的身体。
结论很简单,他让皓太带着我去孤儿院,自己却用书的力量遮掩痕迹,让我不能轻松定位。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又瘦又憔悴。但是斑那边却捕捉到了讯息。
太宰拿着书,倒也还没强到能和斑对着干的程度。
“你就是整天操心这些事,才把自己憔悴成这个样子的吗?”
太宰的嘴唇抿成一线。
他深沉、他晦涩,他大概在世界上难懂的人也算是数一数二。
然而连不满的情绪都表达得这样一波三折。
上一次这样拥抱他,还是他主动从卫宫家追出来的时候了。
当时我尚且需要回头才能发现,现在要做的努力竟然更多。
“小遥啊。”太宰挣脱了我的怀抱,扯了扯嘴角。
眼神像是叹息。
说起来,就算是把绑带当成了包裹自己的装饰,他也还是很擅长伤害自己。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气得对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光长个子就是不长心眼吗?”
*
翌日,我们一家启程出发前往全国大赛的会场。
全国大赛在东京举行。
所以我们一家开直升飞机去。
准确来说,是跟在立海大的大巴后面,开直升飞机。
被临时叫过来举直升飞机的中也站在门边很不爽:“为什么我要听你这混蛋的命令?”
“而且为什么——黑手党的度假方式是看网球比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