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闻言,凑到谢瑾年嘴边轻嗅:“腥的。”
谢瑾年忍俊不禁:“腥的才像血,不然哪能唬住人。”
静姝将信将疑,掌心落在谢瑾年两颊上,一挤,示意谢瑾年张嘴。
谢瑾年配合着张开嘴,任他的小娘子看。
细端量,那血确实不是从嗓子眼里来的。
思及方才那粒小药丸,静姝沉默,这玩意儿简直比后世火爆D音的吐血糖逼真一百倍不止!
静姝合上谢瑾年的嘴,用帕子替他擦着“吐”出来的血,由衷地道:“蔺先生真是屈才了。”
有这手艺当什么郎中,光卖吐血药丸他也能发家致富。
谢瑾年指尖落在静姝眉心,顺着仿佛残留着怒意的眉眼,若离若离地描摹,意味深长地道:“蔺先生确实有大才。”
静姝睫毛轻颤。
仿佛没听出谢瑾年的言外之意来,把帕子丢在谢瑾年唇边,手脚麻利地跳下床,把衣衫整理齐整,回眸轻笑:“好歹也吐了一回,别浪费了这一粒药丸。”
他的小娘子,真是鬼精鬼精的。
兀然落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轻捻着指腹拿起盖在唇边的帕子,谢瑾年唇边挂着“残血”,看着静姝似笑非笑。
静姝神色一整,朝着外间高呼:“立春!再去请蔺郎中,少爷又吐血了!”
外间立时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静姝回头看谢瑾年仍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不禁白他:“配合着点!”
谢瑾年噙着笑,把帕子捂在唇边,十分配合地一阵咳,边咳边吐了一口“血”。
静姝莲步轻移,回到床边,扶着谢瑾年,任他靠在她怀里给他轻抚胸口,眉宇间尽是逼真至极的焦急。
谢瑾年得寸进尺,靠在小娘子怀里,把小娘子堵在围栏上,不着痕迹地吃嫩豆腐,直把静姝闹得从两颊一直红到了脖颈。
外间脚步声细细碎碎,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丫鬟引着蔺郎中进来。
静姝是推开他也不是,留着他在怀里便要任他道貌岸然的胡为:“正经点儿!”
谢瑾年低笑,直至听得立秋引着蔺先生到了,才施施然收了手,摆出吐血病秧子的模样。
静姝没好气地在谢瑾年腰间狠拧了一把,才扬声道:“快请!”
*
蔺先生背着药箱进入卧房,打眼见着谢瑾年“病”倚美人怀,美人两颊飞云霞,不禁错手揪掉了一把胡子,疼得他直倒嘶凉气。
敢情这三催四请的,就是请他来捡狗粮的。
蔺先生不着痕迹地白了谢瑾年一眼,面无表情地朝静姝一拱手:“还请谢家娘子移步。”
知道这二位必定是又有事商议。
静姝立时扶着谢瑾年躺回床上,装着一副担忧模样,福身行礼:“劳烦先生费心。”
蔺先生揪着胡子,面无表情地嘟囔:“谢公子这身子骨儿,光老夫费心也无用,还得他自己个儿上心。若是他自己个儿不爱惜,今个儿伤明儿个气的,漫说老夫了,便是华佗再世也无用。”
静姝心领神会,用帕子一遮眼角,拿捏出哭腔:“他就是这么个劳碌命,气不气的他自己个儿更是说不得算,不管怎么说,还请先生费心罢!”
蔺先生轻哼,似是有些不耐烦,扫了一眼不知甚么时候跟进来的丫鬟婆子们,轻哼:“且先出去罢!”
静姝扫视卧房里多出来的丫鬟婆子,眉梢轻动,不咸不淡地轻叱:“还杵着做甚么?”
壮着胆子跟进来的丫鬟婆子们,霎时心一紧,耷头耷脑地开始挪动脚步。
静姝一指立春,使了个眼色。
立春立时会意,疾步抢先出了卧房,从里边关好中堂的门,转身靠在门板上,平静地看着陆陆续续从卧房出来的丫鬟婆子。
耷拉着脑袋挪出卧室,便见立春这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心底顿生不妙。
三三两两,相互对视一眼,便有胆子大的婆子,脸上神色一厉,掳着袖子要与立春翻脸。
彩云见状,立时与立春一道靠到门板上:“劝嬷嬷思量清楚了再动作,不过是被问几句话的事儿,你们若是规规矩矩的,我们姑娘便最是和善,你们若是罪责不重兴许便会网开一面;你们若是不管不顾地耍横胡为,我们姑娘说不准便懒怠听你们分说,直接让人把你们绑去发卖了!”
掳着袖子,站在最前面的那婆子,不禁有些迟疑。
打头的婆子退缩了,旁边跟着的便更加不敢了。
七八个丫鬟婆子,堵在堂间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面面相觑。
静姝出得卧房,见得这幅光景,哂笑一声,掩上了格栅门。
吩咐立冬在格栅门外守着,静姝袅袅娜娜,行至罗汉榻前,在榻上坐定了,接过阳春奉上来的果茶,端量着那三个婆子四个丫鬟,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果茶。
见了静姝这副架势,有胆子小的丫鬟,立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有了第一个,便又第二个。
三个婆子,四个丫鬟,陆陆续续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不敢吭声。
静姝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盏果茶,拿足了姿态,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不论是在国公府里,还是在京师谢府,我再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仆妇丫头。”
跪在地上的婆子丫鬟,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静待静姝下文。
静姝却是把这几个婆子丫鬟端量个遍,最终视线落在脖颈最为细白、衣衫最为贴身那个丫鬟头顶,曼声道:“没有主家传唤,也敢进主家卧房,却也不知是谁教的你们规矩,又是哪个给你们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