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不知这人什么来路脾性,一来就弄得帐里鸡飞狗跳。但既然被囚车押到了这里,那还能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么?因她便睁大了眼睛仰起头看她,端的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又好像在说:“你逗我呢?”
那女人偏还耐着性子,又说一遍,“你能让让么?”
姜黎便端着那表情,摇了摇头。阿香在旁边又叹气,看向这女人,说:“我这妹妹是个疯子,你莫要惹她。惹恼了,疯起来谁都咬。你刚来的,问那些军爷们要些存下的被褥去,咱们搭上床铺挤挤,就成了。平白惹这些事,做什么?”
那女人听完阿香的话,忽冷笑一声,“你们现在大可以不让着我,等明儿就让你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谁说了算呢?”阿香摇起头来嘀咕,把目光递向姜黎。
姜黎拂了脸上的神色,看向阿香,正经起来,“咱们这里啊,谁说了都不算,横竖都是贱命。那些军爷不管咱们的事儿,哪怕是死几个人呢,也没人追问。”
其他女人看帐里三个和这女人对立了起来,也便都不压着了,七嘴八舌呱噪起来,到这女人面前数落她——
“这都遭了难了,还拿横呢?”
“今儿的事不追究了,再有下回,让你光腚出去走一圈,你信么?”
“咱们这么多人,还能叫你一个新来的欺负了?”
“你当别人都傻子,没瞧见自己连傻子都不如。”
这女人被骂出了情绪,拿捏人的气势也没有了,躲开帐里的女人们,往一边躲着去。那嘴里还嘀咕,只说:“没眼色的东西!往后有你们受的!”
这样又针锋相对了一会儿,等这女人嘴里再没了话,女人们也才安静下来。那原本跟她说话的姑娘,这会儿才又默默去她旁边,小声说:“原就不该翻,她们也不是好惹的。”
“有什么不该翻?”那女人气不过,“这里的东西,哪一件真是她们的?都是些腌脏货,还跟我抢。你等着瞧吧,没她们的好日子过。让着我些,我后头记着她们好。”
那姑娘抿抿唇,便没再出声。路上她与这女人相熟起来,就觉得她厉害。遭了难了,一点儿难过的心思也没有。到了这里,还是嚣张,不拿这里的人当活人。另一个呢,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过,险些晕死过去,难为她活着到这里。两个选其一,她就选嚣张的这个亲近了。
却说这个姑娘是个老实人,没有过于强烈的求死欲,也没有不识时务的嚣张劲儿。她叫安怡,头先一直是给人做丫鬟的,也做过通房。后来被家里主母虐打,卖去了青楼,几经辗转,又到了这个地方,没有过过什么像样的日子。
她亲近的这个女人,叫苏烟络,也是馆子里的人,风月场上呆惯了的,还做过花魁。做过花魁的,样子自然不差。听她自己说,是遭了小人暗算,才被发配到了这里。要不然,她这会儿已经是王公贵爵家里的姨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