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卿卿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停下步子来,转身看着她道:“有什么你就说罢,跟我不必客气。”
姜黎又思虑片刻,便看着她道:“你们……知不知道姜婧没有出京城,当年被贬做了官妓,一直在醉花楼?”
韦卿卿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她喉咙里发干,咽下一口口水,看着姜黎的眼睛。终究是心虚的,片刻便就移开了去,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出口说话。
姜黎看她的样子,不要答案也明白了,低声道:“你们知道。”
“一开始不知道。”韦卿卿看她说出这话,忙又解释,“一开始家里都压着,不准任何人插手姜家的事情,生怕遭难。那段时间,我们都是避在家里不敢出去的,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其他表哥表妹们去了哪里。还是风头过去了,我们发现姜婧就在醉花楼。那时朝廷里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姜家的事情,和姜家有关的人家,没一家得好的,都被剥了权力。那时我们再要赎姜婧出来,她不愿见我们,也不愿出醉花楼。她……”
说到这韦卿卿嗓子里哽咽住,半晌又接上,“她恨我们。”
姜黎听到这里,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想到姜婧最初被贬为官妓时可能经历的事情,那心头便如刀扎。天子脚下,富庶京城,她姜家原来是这里名门大族。可姜家倒了,所有人都遭了难,那么弱小的姑娘入了窑子,陪酒陪笑陪-睡。可能会遇上认识的人,可能会遭受百般羞辱凌-虐。姜黎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姜黎忍着要往下落的眼泪,盯着韦卿卿,眼角煞红,“你知道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韦卿卿这会儿碰也不敢碰姜黎,只看着她,声气极弱地说:“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醉花楼了,听说被人赎走了。我们也打听过,根本打听不出来她被谁赎走了。大约是她想摆脱这里的一切,不让我们找到她,所以才会一点消息也没留下。找不到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
“你是怕我怪你罢?”姜黎抬手按两下微湿的眼角。
韦卿卿有种有口难辩的感觉,心里这会儿想得最急的倒不是想撇清自己,而是着急这事儿怕又要在姜黎心里刻下印子。她们刚缓和一些的关系,可能又要因为这件事而再度蒙上冰冷。她心虚,没底,因为过往确实无法圆说。
姜黎把话说完,也便再没有话能跟韦卿卿说下去。她把眼角擦干了,一副并不是十分在意的模样,鼻音极重地跟韦卿卿又说了句:“我不送你了,你回去吧。”
韦卿卿还要张嘴说话,姜黎却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能说什么呢,不是求原谅就是诉说自己的难处。姜黎知道她有难处,世人许许,没有难处的人少,所以她不强求更多,不觉得别人就该为她们做什么,更不奢望会为她们豁命。但她心里有疙瘩,怕是穷尽这辈子都解不开的疙瘩。
姜黎转身往营地里去,留给韦卿卿一个背影,纤弱如柳。韦卿卿看着她走远,终于还是问出了句:“阿黎,你是不是找到她了?”
姜黎没有回头,只回了句:“你快回去罢,丁夫人在家里等着你。回去晚了,怕要遭责难。我知道……谁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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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回去军营的当晚就发起了烧,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任事不知。她许久不曾生过大病了,平时有些咳嗽鼻塞的小毛病,自个儿吃些药也就对付过去了。这回却是极突然的,不知是受了冷还是受了热。烧起来后偶尔说些胡说,都是别人听不清楚的。
沈翼在她旁边守着,如意也来伺候,换湿巾子放在额头上退热,煎药端来,又拿水给她擦身子,能使的法子都使了,最后用薄被子将她包起来,让她睡着。
沈翼着急,无人可责,便发问如意,“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如意也不知道,只说:“晌午歇了晌瞧着就不大好,原没当回事,不知怎么到了这晚上就烧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就看她在床上睡着,后来过去瞧,才知道发热了。这就叫了二爷,把她抱到这边,看了大夫吃了药……”
沈翼吸了口气,面目不善,“不是让你伺候好么?你才伺候几天,就伺候出成这样了?”
如意也委屈,“我伺候好好的呢……”
沈翼懒得再跟她分辩,瞧着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便打发了她出去,自己在姜黎旁边守着。一夜里睡得都不踏实,不时就要起来探一探姜黎的额头。一直到后半夜看她烧退下去了,自个儿才安心睡两个时辰。
次日醒来的时候,瞧姜黎还睡着,便也没扰了她,自个儿出去找水梳洗,而后又回到帐篷里。伙房里给送来了饭,他悄声吃罢了,换上衣服准备去练兵。这又惦记姜黎一个人在这躺着,便想着先去女人们的帐里找如意。刚打起帐门来,便瞧着如意已经在外头站着了,见着他就说:“给二爷请安,我来伺候阿离姐姐。”
沈翼看她一眼,“还算伶俐。”出了帐门又道:“服侍仔细了,晌午回来要是严重了,我拿你是问。”
如意敛着神色,最怕她家二爷冷面说话的样子,只得含腰乖乖应声,“是。”
瞧着他走了,大大松了口气,她才打了帐门往帐里去。到里头瞧见姜黎还睡着,便在榻边守着。一直守到日头抬高,照进帐篷来,姜黎才醒过来。如意这便上去询问,“感觉怎么样?”
姜黎扶着额头坐起身来,还有些生懵,只道:“什么时候了?”
如意看着她,“快午时了,你昨儿病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早说的话,也不至那么严重。白害我被二爷训斥来训斥去,腿都快站不直了。他这会儿练兵去了,晌午回来。”
姜黎合合眼,稳了稳精神,“昨儿就是觉得有些乏,想着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如意吸气呼气好半天,“你好了就行了,要不然二爷得剁了我。昨晚一直怪我,说我没伺候好你,你说我冤不冤?”
姜黎没什么精神,但还是顺嘴地回了如意一句,“不冤。”
如意这就不高兴了,娇嗔地锤她肩膀。
姜黎眯眼看向外面的阳光,头还有些懵,但是比起昨晚却好多了。她病了多久,在榻上睡了多久,就做了多久的梦。梦里又说,她家里的人都没死,姜家倒台,才是她做的梦。一家子在花厅吃酒看戏的情景,这会儿还在眼前,姜婧捏了笔要作诗,嘲笑她是空有样貌的草包。她们两个长得像,能瞧出来是姐妹,但还是有差别的,姜黎比姜婧要艳丽精致些,却没有她有才情。
大病能让人看淡人生,小病让人蔫巴一回,心头生静。姜黎等着桂花生香八月,等那两个去苏州的人带着姜婧的消息回来。她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巴不得一日就过去三秋。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消逝,不会多添一天,也不会缺少一天。
等到八月底的时候,姜黎没有等来苏州的消息,却等来了宫里那个老皇上要出宫来城南郊外游玩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看个那什么《无问西东》,明天再战!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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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1-1918:10:46
谢谢大佬们的地雷爱你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