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叶之博说什么了？”
寒潭边,霍柯望着山谷间的迷雾，像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贺行云也在看着迷雾。
他的目光却仿佛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那个在崖壁间纵横跳跃的银发身影。
贺行云嘴角微勾：“我在和叶之博表白，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峰顶传来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轻笑。
“贺行云……你就是这样为皇后效命的？”霍柯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味道,像是攀附在后背嘶声爬行的毒蛇。
“背叛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应当知道。”
贺行云转过身，目光笔直地射向霍柯的脸。
“背叛？”他的眼中一片冰凉，“我从未效命于皇后,又谈何背叛？”
“贺家不是她手中的棋子——”黑发的少年脸色沉郁,语声极冷，“我也不是。”
“呵呵……哈哈哈哈！”霍柯难得愉悦地大笑起来，整个山间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那又怎样。”黑发的总长慢条斯理地抬手,低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白手套,“是不是棋子,你说了不算,贺家说了也不算。”
他的神情太过于嘲讽和轻慢,以至于黑发的少年一瞬间被激起怒气，再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痛恨。
贺行云厉声问道：“皇后究竟许了你什么——总务处应当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而不是皇后的走狗！”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皇帝陛下待霍柯不薄,从霍柯还是一个平民时就对他青睐有加，将他从一个军校的普通毕业生直接擢升为侍从官,更在几年后空降军部,一跃成为帝国政坛炙手可热的人物。
作为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霍柯本应是皇帝的亲信，是皇帝为帝国太子培养的未来臂膀。
可霍柯在帝国上层刚刚站稳脚跟没多久，就直接投向了皇后门下。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任皇后是谍报人员出身,在成为帝国皇后前一直掌管着宫廷内部隐秘的特务机关总务处，是一朵美丽却危险的野蔷薇。
正因为此，这位皇后从未远离过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深得皇帝的信任。
霍柯被从军部调离，送进总务处接掌皇后留下的柄权。
他也从此与皇后越走越近。
总务处是直属于皇帝的特务机关，负责收集一切与帝国密切相关的情报，监视帝国大臣，秘密处决皇室需要清扫的对象。
所有皇室和军部不便出面的阴私之事，都交由总务处负责。
总务处因此名声极差，在帝国内部不受待见，也是帝国的敌人最热衷于刺杀的对象。
霍柯作为总务处的最高负责人，更因此而被称为“帝王的鹰犬”，从此人人绕道而走，再不复从前的恣意与风光。
他本应是皇帝和太子最得力的臣属，帝国未来的肱骨之臣，可偏偏要隐入黑暗中，做那受千万人痛恨的刽子手。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明明知道霍柯与皇后背后的小动作，却依然对他们如此宠爱有加。
太子殿下的地位已经越发岌岌可危，皇帝却此心知肚明，却始终一言不发。
帝星的形势和风向越来越诡异，摇摆不定的贵族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观望。
观望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究竟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
想起那位处境艰难却向来极为强势的金发太子，贺行云的神情有些复杂。
作为抱有同样心思的人，他自然看得懂李瑾深看向叶之博时的那个眼神。
黑发的少年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真是便宜了太子殿下。
他半侧过身，冷淡地看向始终面带微笑，一言不发的霍柯。
贺行云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放弃吧，连大司命都死了，你杀不死太子殿下的。”
两人静静对视。
霍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看着贺行云的眼神带着些抹奇怪的怜悯：“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啊……”
“太子殿下死在狩猎场，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总务处。”霍柯一脸叹息，“贺行云啊，你可真不像是贺家的子弟……”
在这样黑暗污浊的泥沼中，还抱有如此天真美好的理想。
在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时，却妄想凭借一腔热血质问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是火热耀眼的，他们就像是绚烂的火花，足以短暂照亮黑暗的天空。
但他们也是最快被黑暗吞噬的那些人。
“今天的狩猎场中必定会有人死去。”霍柯轻笑着开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可惜，“但那个人不会是太子殿下，也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叶之博。”
“大司命是个蠢货，差一点就坏了我们的事。”黑发的总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贺行云的肩，在黑发少年戒备的神情中叹息道：“叶之博的命必须得留着，所以我准备换一种方法啊。”
他的手自然垂下，于半空中微顿，衣袖中骤然爆发出一道银白的亮光——
那道亮光于瞬息间突破空间，向贺行云刺来！
“嗤——！”
“霍柯！你——！”
贺行云猛地倒退一步，无法支撑地跪倒在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大片的血迹在顷刻间浸透了他前胸的衣襟。
有一柄短刃，整个没入了他的心脏！
黑发的少年死死盯住霍柯，像是要将那张脸深深地刻进脑海深处。
他脸上的神情混杂着震惊、痛苦、焦虑和痛恨，却越来越浅，越来越淡，就像是再无力做出任何一个表情。
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霍柯将短刃牢牢钉入贺行云的心脏，庞大的精神力在一瞬间涌入，刹那间摧毁了贺行云的精神海——
他必死无疑。
“真是个可怜的蠢货。”
霍柯随手抛出一个通讯器，落在黑发少年的身侧。
这个通讯器还很新，屏幕上仍然在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信息——
白笙笙：//叶之博，红塔的实验已经终止，我们即将离开。
白笙笙：//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那正是——
叶之博遗失的那个通讯器！
霍柯最后看了一眼现场，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处，转身离开了这片山顶的寒潭。
他按住通讯器，切到巡查组的内部频道，下达命令。
“已发现太子殿下和叶之博的踪迹，一组前往第二环道边界接应，确认安全。”
“其余的人进入第二环道，打扫战场。”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补充道，“将所有战死的帝国英雄带回去，不要遗漏一人。”
“是，总长！”
通讯那头传来肃穆沉重的回应，霍柯却只是嘲讽地一笑，直接关闭了通讯器。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弱的笑意，就好像那种笑意长在了脸上，永远都不会卸下。
“如你我这样的人……谁不是棋子呢？”
风中隐隐传来黑发总长自嘲的低声轻喃。
没有作为棋子的自觉，就只能被执棋人抛弃。
在人心叵测，风云诡谲的帝星，没有人能真正决定自己的命运。
所有的人都是身不由己。
……
……
寒潭边恢复了安静。
断崖边，只有一个黑发的少年静静躺着，鲜红的血迅速淌开，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壤。
贺行云一手紧紧握住插在心口的短刃，眼中闪动着不甘的光芒。
这把短刃他无比熟悉。
在新生挑战赛上，这把短刃曾横在他颈间，奠定了叶之博的胜利。
如今这把短刃直直地插进自己的心脏，却即将成为叶之博无法反驳的罪证！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