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崔馆长面对两个乍看之下全然相同的龟甲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夸张样子,瞬间明白了缘由,向他确认,“崔馆长,莫非我们带来的这个才是正品,你们博物馆展柜里的才是赝品?”
崔馆长张着嘴,半晌才僵硬地点头,但仍然想不通,“可是,可是这么重要的文物,展柜的钥匙只有我跟小党才有啊,而且是特制的钥匙,至少北城本地是无法复制的。那么窃贼是怎么偷走正品的?”
卞小山冷哼一声说:“监守自盗。”
崔馆长被雷劈中,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是,是小党?”
“既然钥匙只有你们两个有,钥匙又无法轻易复制,正品龟甲又在党皓东尸体旁边,很显然,是他偷了真正的龟甲,又用赝品代替放进展柜里。”我语气中带着鄙夷,堂堂北城博物馆,副馆长监守自盗,正馆长居然啥也不知道。
“可,可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偷走真品肯定是为了卖钱啊。崔馆长,你最好问问馆里的其他员工,有没有人知道党皓东监守自盗的事,还有,他偷走的文物有何销路。”卞小山提示。
崔馆长年纪大了,还是反应不过来,呆愣愣地附和着,却不动弹。
“请快一点,我们要知道党皓东的买家是谁,或者有谁知道党皓东监守自盗的事情!”我原本是不赞成卢昶的观点的,不认为这是党皓东的仇家所为。但如果党皓东是个监守自盗的窃贼,凶手早就知道他偷盗了博物馆里的龟甲,那么就正好符合“路人甲”的设定,所以才会选定他作为第一个目标。
崔馆长在我们的催促下,去召集所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我跟卞小山等在会议室里,还是老样子,谁也不理谁。
我默默推测,也许昨晚,幽灵杀手以买家的身份跟党皓东约好交易,所以党皓东才会从展柜里取出真品,换上赝品,然后带着真品去交易。只是他不知道,对方要的不是什么文物龟甲,要的是他这个路人甲。
不久,博物馆里的二十名工作人员全部集结在会议室里。卞小山拿出警长的威严,言明厉害,然后便让这些人散去。我们跟他们一起散去,当着众人的面进入党皓东的办公室。
这个计划我和卞小山没有商量,但却是不谋而合。那么多人在一起,知情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他会想办法偷偷向我们透露消息。
但我也不免担心,担心这些人全都明哲保身,知情不报。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竟然先后有三个人偷偷进入党皓东的办公室向我们汇报。
三个人提供的消息总结起来有三点:
第一,党皓东监守自盗由来已久,据他们所知最少有半年了,他们能够确定博物馆里至少有四件文物是赝品,真品已经被党皓东卖掉了。但是他们不敢举报。
第二,党皓东的买家是住在租界的外国人,至少有法国人和美国人。这些外国人会把中国的文物甚至是国宝运回自己的国家再出售。这些外国人势力了得,这也是这些人虽然知情但是不敢举报惹祸上身的原因。
这三个人至今仍然不敢得罪这些外国人,所以希望警方能够对他们的身份保密。但是他们又气愤于自己国家的宝贝就这样被卖到国外,希望警察局能够介入,至少从党皓东死后,彻底截断这条罪恶的销售路径,最好追回已经落在外国人手里至今还没来得及运到国外的文物。
第三,昨晚他们就发现展柜里的龟甲变成了赝品,而昨晚党皓东说要加班,是拖到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他们推测党皓东是为了带着真品龟甲去交易。至于具体跟谁在哪交易,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把我们的国宝卖给外国人,这不就是卖国贼?”卞小山气愤地踹倒了党皓东的办公椅,“这个幽灵杀手,杀得好!”
我本不想跟卞小山起冲突,可是他身为警长居然说出这种话,我实在听不过去,“卞警长,无论党皓东多么可恶,制裁他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私刑。”
“法律?哼,可现实中根本就没人敢把他交给法律!洋鬼子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横行,我们敢怒不敢言!就算有人举报了党皓东,他顶多是来我们局里喝两杯茶,外面的人运作一番,他还能乖乖回去继续当他的卖国贼。怎么制裁?就只能这么制裁!”卞小山气愤至极,又摔碎了党皓东的杯子。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卞小山说得对。这次争论我只能认输。
接下来,我跟卞小山把党皓东的办公室翻了个底儿朝天,期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然而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