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屏那头没了声音。
明黛轻轻起身,越过竹屏,秦晁已合衣睡下。
少女眼中浮起一丝动容,转回去拿过一早放在床头的小包袱,越过屏风站在秦晁脚边。
“起来。”
秦晁是侧睡,闻言,慢吞吞转头,睁眼,一言不发盯着她。
明黛在他脚边蹲下,小包袱顺势放在地上:“脱衣服。”
秦晁一条眉毛慢悠悠挑起。
明黛知道他听见了,索性抱腿蹲在那,与他大眼瞪小眼。
秦晁身子没动,漫不经心道:“是谁说,做夫妻不是只有那种事的?”
他斜眼瞥她:“若我没理解错,你说好好做夫妻,可不包括这个。”
明黛猜测,在她开口那一瞬间,他一定又在心里攒骚话。
直至说到她羞愤撤退为止。
明黛抿唇,拎过小包袱,取出两只青瓷药瓶,轻轻放在秦晁面前。
看到药瓶瞬间,秦晁所有的轻佻与不屑悉数凝固。
那句“你脸这样,我实在下不去口”卡在喉咙,出不来,下不去。
明黛微笑:“夫君怕是嫌我手艺不佳,不如明早我去帮你请阿公?”
下一刻,她脸忽沉,直接冷冰冰命令:“起来,脱衣服。”
秦晁看的真切,心里笑骂。
你他娘的,会变脸啊。
牙根咬了一下又一下,秦晁撑着身子坐起。
顿了顿,他背对明黛,宽衣解带。
最后一件中衣褪去,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她听到他近乎颤抖的吸气,继续拆纱布。
哪怕明黛已经做好准备,仍忍不住心颤。
男人的后背,没有一块好皮。
鞭伤,刺伤,甚至……烙伤。
明黛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疼。
只因身形走样,便嫉妒作祟逼着貌美的婢女一并走形的女子,好不容易与心仪男子共赴春宵,却得到身为女子最大的侮辱,怎会轻饶?
新婚之夜,朱宝儿必定大发雷霆。
打骂教训都是常理。
所以,当秦晁没事人一样回来,明黛反而生疑。
……
在明黛的猜测里,朱家不能用私刑弄死秦晁。
否则,秦晁是否不行无法求证,朱宝儿却坐实强抢赘婿残暴害人之名。
而在不弄死秦晁的情况下,朱家得让过错都在秦晁。
所以,淮香村忽然满天飞的流言,像是蓄意安排。
要让所有人知道,秦晁身体有疾骗婚。
朱姑娘何其无辜,还是黄花闺女。
这当中,明黛唯一想不通的是——
朱家不动私刑,也不至于直接写和离书放人。
毕竟,稍加打点,就能让他牢底坐穿。
从淮香村流言四散的情况来看,朱家也没多在意朱宝儿清名。
思来想去,明黛将设想放在秦晁身上。
他早有准备,吃点苦头,然后全身而退。
朱家忽遭查封,就是她猜想的印证。
……
秦晁身上有伤,是明黛在心中种下的疑。
从前,他动辄出村,不见人影。
从朱家回来,他安安静静在家中呆着。
之前,他夜里洗澡,赤身而归。
后来,仍是暗沉的夜色,路上无人,他却穿的严严实实,缓步而归。
他分明耐心配合秦阿公办喜事,却在秦心为他量身时格外不耐烦。
碰都不能碰。
但明黛没有想过,这伤如此可怖。
她甚至不敢想,那几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