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自马车中传来一道清扬的女声:“自然是先站起来。”
这声音太好听,眨眼瞬间,仿佛连周遭的雨声都被压低,只有那一句“自然是先站起来”不断萦绕回响。
白衣少女茫然抬头,就见到已经从马车中探出身子的女子正踩着木梯子走下马车。
朦胧雨帘中,那道身影显得格外纤细窈窕。
柳绿配着璧色的罗裙包身蜚襳垂落,青丝垂顺妆容素丽,仙丽之态出尘绝艳,与地上的她名副其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马车中出来的女子气质不凡,唯有一双方头木屐踩出的吧嗒声与这身贵气的打扮有些格格不入。
可再怎么不搭,也比她此刻的狼狈好过千万倍。
仙灵的少女双手拢袖,踩着木屐信步而来,吧嗒吧嗒,慵懒恣意,身后奴仆小心翼翼为她撑伞避雨,极尽恭敬姿态。
于白衣少女面前站定,她歪头打量地上的人,忽然弯唇一笑,自袖中抽出一只手来伸向她。
白衣少女看着她的手,有些愣神。
这是一双极漂亮的手,滑腻净白,指如青葱,根根笔直,指甲光泽明亮,修剪的一丝不苟,甲片上染得蔻丹也不知是用什么调的,淡淡的粉色之中泛着细细密密的莹白光点,好看极了。
这双手太美,即便是指尖微不可察的茧子也不能磨灭它的美。
白衣少女醒过神来,没有去接那只手,而是扶着老奴踉跄起身。
对面的少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着收回,重新拢入袖中。
老奴知洛阳贵人多,唯恐自家女郎冲撞的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户人家,连连告罪。
“我姓顾,家中排行第七,皆唤我七娘;这么多马车你不撞,偏偏撞我的,也算你我有缘,不如就此结一段友缘,岂不妙哉?”少女大大方方自报家门,让白衣少女和身边的老奴都愣了一下,而那话中的揶揄之意,亦使白衣少女越发难堪。
洛阳城贵女如云,一个个都是大家族出身,别说是姓名称号,即便是出门时都要用步障来遮掩面貌,省得被外男瞧去。
可是眼前这位,穿着打扮浑身上下的气度要比东海王府门外的那些强上一大截,言语间一时难以分辨是善是恶,老奴有点慌。
白衣少女咬咬唇,心中存着胆怯,身体却比心思勇敢,用最镇定的声音说:“我……姓白,家中排行第三。”
顾七娘上下扫了她一眼,转头对家仆道:“找一间最近的客栈,要一桶热水给白女郎沐浴,再去买一身新的成衣。”她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白衣少女,莞尔一笑:“你本就生的白,再一身雪白难免失了血色,换个添气色的颜色吧。”
白三娘大惊,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是……是我惊扰了女郎的马车,怎敢让您破费,不、不合适……”
奈何她不是顾七娘,家奴根本不听她的,唯顾七娘之命是从,随行的一个小厮转身就去安排,连伞都来不及打一把。
顾七娘看她一眼,嘴角噙着笑:“若非我的马车,你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一身衣裳而已,不必客气。”
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慰道白三娘,反倒将她的眼泪一并勾出来了,顾七娘神色错愕,不解的望向她身边的老奴。
老奴不敢怠慢,连到:“贵人莫怪,其实我家女郎的衣裙方才就被纵马之人弄脏了,是伤心之下才险些撞到贵人的马车,贵人实在不用这般破费……”终是意难平,老奴低声叹息:“即便换了新的衣裙也没用了……”
顾七娘好像天生对未知的东西好奇,一听这话眸子都亮了:“哦?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等白三娘回答,她自顾自的喃喃:“能在洛阳城内纵马凶驰的人,恐怕也就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