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露在面纱外的眼睛连半点愠色都没有,温声道:“我要去王妃那头了,不打扰各位的雅兴。”
这是不来了?其他几人一副“算你有自知之明”的表情,准备拉着岳雅枫回去。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小聚,还有门槛呢。”一个懒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站在几步之外的萧武噙着笑慢慢走过来,在琼珠身边站定。
看清楚来人是谁,连同岳雅枫在内的几个女子都露出了几分惧色。
萧武扫了一眼盘腿而坐的薛三郎,笑了:“原来是薛三郎的琴艺,难怪引得众人叫好。”
薛三郎也看过来了,他谦和一笑:“萧二郎过誉了。”
萧武笑笑,忽然扬高了声音,欠嗖嗖道:“不过——我虽不懂音律的,也知道知音之间品曲论艺,讲究的是实在和坦诚,好比指法上攫援摽拂的水平,曲境曲意上的境界与层次,是好是坏都明白道来,精妙处自该赞赏,不足处也能得到弥补,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品’。”
萧武伸手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又唯恐每个人听不清似的说:“隔着老远就听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叫好声,又唱又叫,全然没品到点子上。抚琴弄月是风雅之事,寻觅知音很应该设个门槛,可是这门槛也太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听一耳朵,跟着鬼嚎鬼叫的。”
琼珠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七八个人,全都尴尬不已。
“萧二郎,我们也没得罪你吧!要怎么品是我们的事,你都不懂音律,在这里胡咧咧什么!”岳雅枫身边的一个女子脸色涨红,都快被羞哭了。
萧武理都没理她,直接对薛三郎抱拳一拜,是个道别的意思,然后给琼珠丢了个眼神——走!
琼珠多机灵,立马随萧武之后对众人行了一礼,跟着萧武走了。
两三步外,还听到萧武的声音传来:“春喜宴的热闹都盖不住这的聒噪,得亏走近看了一眼,不然还以为山鸡出笼了。”
琼珠眉头紧锁,语气很憋:“你别说啦——”
萧武不悦挑眉:“你什么意思?”
看她像个小鹌鹑似的被人夹击才帮她说话的,这是什么态度?
琼珠的声音调调都变了:“我、我忍笑忍得肚子疼……”
萧武挑眉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忽然又肃起脸:“忍个屁!给我笑!”
这句话令闸门被开启,放出了琼珠憋忍已久的笑声。
身后,七八人间的气氛,沉默中透着尴尬。
……
萧武觉得琼珠有时候很奇怪,叫人看不清楚。
说她大胆没规矩,她对着母亲和兄长时一直乖巧懂事温顺听话;说她谨小慎微,她也会对着自己口齿伶俐吵架辩嘴。
说她睚眦必报,人家的恶意都怼到她跟前了她还能笑眯眯的;可要说她宽容大度……这丫头已经不止一次拿他说过的话反过来堵他了,分明是小心眼行径。
种种疑惑夹杂在一起,萧武渐渐理清楚自己的疑惑根源——他是真的不太明白她待人接物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就拿方才她被人当面看低来说。若是姑娘家,总共也就三种情况。
一种是身份比对方高,脾气烈些的当场就漂亮回击;一种是身份持平,两方直接开战不相上下,结个梁子,回回见面回回战;一种是身份比对方低,这种就很可怜了,多半要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