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武八岁那年,曾与几个小友相约出游。他们都是洛阳城的世家公子哥儿,带着仆从奴婢,风风光光出门,一路南下,日子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快活不知时日过。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增长见闻,终点是东南边的大缙水舰队。
听说只有到了南边,才能瞧见最厉害的水上雄狮,水师作战与陆上军队全然不同,战术装甲因地而异。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怀揣着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谁也不放在眼里,结果因为大意漏财,竟让一群海贼混入了穿上,杀的杀抢的抢,同行好友慌乱之下乘着小舟逃了,将他一个人丢下。
他不甘心就此丧命,明明不熟悉水性,仍跳入海中搏一线生机。
显然,他搏到了。
醒来时,他躺在一艘普通的小船的船舱内。
那日正是日落之时,他曾登山望日,见过那一轮橙圆自山线处隐匿的样子,却从不知道,当它钻入海平面之下时,整个江面都是一片橙红亮眼,仿佛夕阳火烧海面。
忽的,他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便摸索了一个能当武器的物件,悄悄地靠近那道声音。
然后,他在甲板上看到一个身穿枣红色带帽披风的妇人。
她梳着发髻,帽子盖过头顶时,被发髻撑起一部分,松松懒懒的搭在她的头上。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穿小斗篷的女娃娃。
可是女娃娃好像正睡着,脑袋歪在妇人的肩窝,被小斗篷包裹成一团,妇人与旁边的奴仆说话时,她动都没动。
忽的,妇人敏锐的察觉到一边有人,慢慢转过头来,温柔的目光,撞上了戒备的少年眼中的厉色。
妇人并未慌张,顺手将怀中的女娃娃给了边上一位老嬷嬷,她重新望向萧武,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笑,伸出修长好看的食指,轻轻抵在唇间——
嘘,她生病了,正在睡觉,不要吵醒她。
她的动作做的那样自然美好,竖起的食指上,有一颗银底镶嵌的珍珠。
萧武竟呆了。
那妇人,长得太美了。
她的背后海天相接,尽是一片烧红之色,交接孩子的动作让衣帽滑落,露出了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斑白青丝,在余晖之下,白发更亮,伸手抵唇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听到了她的请求,变得悄静无声,绚烂绝艳中,亦有日落余晖的萧寂。
萧武呆滞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将手里的烛台藏到身后,仿佛这带着凶气的物件儿,会扰了眼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