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蓉神情更疑惑:“你信我说的”
她说山中无宝,他也信?
郑煜澄点头:“信。”
温幼蓉眼神闪动,轻快愉悦从眼底爬出来溢满整张小脸,偏她装出若无其事,连唇角都刻意压着,眼神乱飞一阵,忽然探身将放远的洒金描画纸捞回来,改放在和他之间的位置,继续低头折纸。
郑煜澄将羊皮子折起来:“若山部回漳州,你呢。”
她目不斜视,折得认认真真,嗓音娇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郑煜澄拿过一张纸,她忽然抬头,警惕的看他。
他失笑,原来,放过来也不是可以随便拿的。
“就一张。”他仔细捻出一张,避免夹层:“给你看个好玩的。”
她眼眸一亮,立马大方的匀给他一张。
郑煜澄捏着薄薄的纸,心中轻叹。
这本就是他的纸,他还得用讨得。
卑微。
他将纸裁横裁成条,对折成一指长宽的纸条,取两条交叉,再取一条从两条中间穿过。
“搭把手。”
她愣了一下,“怎么做?”
郑煜澄示意:“同时拉扯三头,收紧。”
她照做,他取过稍作加工,一只顶部锥形,有三条小翅膀的小玩意儿就做成了。
郑煜澄用朱砂笔将它们涂得浑身通红,风干后,扬手旋出去,小玩意儿立刻打着旋儿滋溜溜落下来。
她飞快站起来,跑过去把它捡起来,跳着扔的更高,它又转悠悠落下。
郑煜澄眼底含笑:“这是纸蜻蜓,多做些,一起落下更好看。”
她立马来劲儿。
接下来,郑煜澄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指挥她怎么裁怎么折,她手指灵活动作极快,差不多裁了十来张纸,完工后,面前已经有一堆红色纸蜻蜓。
郑煜澄让她兜着这些去了自己的院子,又让久安找来一张油布,搭着梯子系一头到树上,将它们全放到布上,再将梯子搭到树对面的回廊边,擒着另一头踩上去。
时近日落,今日竟有晚霞,如火烧云一般舔红半边天,金橙交错。
郑煜澄给久安使了个眼色,久安鼓足力气狠狠一抖,霎时间,大片红色从半空中打着旋儿落下,像吃胖的红色蒲公英,又像被齐齐打落的红色蜻蜓。
温幼蓉笑若银铃,在红色落散中转着圈儿伸手去接,她仰起头时,眼底映入晚霞的颜色。
少女的笑声里,忽然夹了男人低沉的询问:“去长安吗?”
温幼蓉最后一个圈圈停下,正对向他,手掌里落了几只红蜻蜓。
她笑容微滞,垂眼看掌心的纸片片。
院子里有一瞬的安静,忽然响起第三道声音:“咦——”
郑芸菡从院门走进来,后面跟着卫元洲。
“二哥,你们在玩纸蜻蜓啊!”
郑芸菡看着满地散落,蹲下捡起一只,眼中溢出怀念之情。
大概是她八岁那年,长安城外多了一片银杏林,黄灿灿的一片十分好看,可是她染了风寒不能出门,二哥就做了这个给她,不过那时候叶子是黄色的,今日做成了红色。
卫元洲心头一动,“你想玩?”
温幼蓉立刻拉住她的袖子:“我们再玩一次。”
郑煜澄心头生出些许不安。这本是他哄芸菡的游戏,眼下却做给另一个女子,她会不会生出些委屈,觉得哥哥变了?
郑芸菡从回忆里走出来,倏地一笑:“可是我们早就不这么玩了!”
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还蓄着些神秘:“我教你个别的玩法。”
温幼蓉“咦”了一声,瞬间被吸引:“教我!”
郑芸菡让温幼蓉把东西拢好收起来,又找来好些纸:“多裁些,这些还不够。”
温幼蓉立马帮忙继续裁。
卫元洲和郑煜澄对视一眼,干脆把东西挪到院中的石桌上,四人围坐一起赶工。
又做了一大堆,天已经黑了。
郑芸菡双手合十一击掌,小跑着回了一趟东院,回来之后带着久安躲到一边忙活了小半天,又让其他三人闭着眼睛站在院子里。
卫元洲从未这样玩儿过,“做什么,要我帮你吗?”
郑煜澄看她要往梯子上爬,吓了一跳:“不许上去,让久安来。”
郑芸菡躲开:“我可以的。”她直接将他推回去:“二哥,你也站到院子里,看我给你玩一个,眼睛蒙起来呀!”
三人之中,温幼蓉最配合,双手捂着眼睛,积极道:“我捂好啦。”
卫元洲和郑煜澄无奈一笑,乖乖的配合。
院子里所有的灯全部熄灭,只剩漆黑一片,郑芸菡轻笑一声,扬声道:“听我喊三就睁眼——一、二、三!”
三双眼睛睁开的同时,近百只泛着荧光的纸蜻蜓被凌空抛起,自黑沉的天幕打着旋儿落下,似夜里悄然落于人间的小精灵。
“啊啊啊——”温幼蓉比看到红蜻蜓更激动,荧光小蜻蜓落在地上,成了一朵朵长在地上的荧光小蘑菇,满地荧亮。
卫元洲的目光追向郑芸菡声音的来源,于夜色中漾起一个笑来。
活了二十五年,他从未专注过风花雪月的浪漫之事,更没想过,人生第一次体会,是她赠得这片荧亮夜景。
郑煜澄不解:“你随身带荧光粉?”
郑芸菡笑笑:“来并州之前,我怕中途要赶夜路,若走夜路,每个人身上沾点荧光粉,人数距离一目了然,也安全稳妥些。”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场。
温幼蓉捡起荧光纸蜻蜓:“菡菡,再来一次!”
郑芸菡爽快道:“好呀。”
久安连忙走过来:“姑娘,小人知道怎么抖了,让我来吧,您也去院中站着。”
温幼蓉早忘了和一惊一乍小奴才的不快,连连招手,“快来!”
郑芸菡笑着跑过去。
郑煜澄看一眼站在身边的阿呦和妹妹,无声笑起来:“来比谁抓的更多?”
卫元洲看着郑芸菡,“我帮你抓。”
温幼蓉一把抱住郑芸菡的脖子:“我与菡菡一队,你们两人一队!”
两个男人看一眼对方所在的方向,以沉默作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