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后,裴寂伸手搭上沈青葙的额头一试,只觉得像火炭一般,烫得逼人,可方才他握着她的手时,分明又是冰凉。
再看她脸上也是烧得飞红,眼皮红得像胭脂一般,眼角一道泪痕,犹自未干。
裴寂伸手替她轻轻擦去,离得很近,她清艳的容颜,与梦中所见,几乎一般无二。
但,又有些许不同。梦中她是妇人打扮,云鬓雾鬟,风韵天成,眼前的她眉眼虽然相似,但却稚嫩得多。
裴寂心想,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年纪,虽然已极力做出沉稳冷静的模样,但为着家里的变故,为着他步步紧逼,依旧还是病倒了。
梦里那样绝情的她,应该是数年之后吧。
他伸手拿过床里堆着的丝被,摊开了,替她盖在身上,又将她一丝拂在唇上的乱发拈起,她烧得厉害,嘴唇上干起了一层皮,隐约透着血。
裴寂低头看她,抚上她的脸颊。无数情愫在肌肤相接的刹那喷涌而出,眼前有无数个她,巧笑的,娇嗔的,妍媚的,青涩的,前世与今生重叠在一起,让他素来不起波澜的心缭乱动荡,片刻不能安宁。
“郎君,”家僮近前禀报,“韦郎君又来了,吵嚷着要见沈娘子。”
裴寂没抬头,只道:“放他进来。”
他既不肯死心,那就由他,亲手掐断他的念想。
门外咚咚咚一阵脚步响,韦策冲了进来,入眼看见沈青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见裴寂坐在床边,弯腰低头抚着她的脸,不由得目眦欲裂,厉声喝问道:“裴寂,你把她怎么了?!”
他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卫士拦住,丝毫不能往前,裴寂没有看他,只道:“她病了,昏迷不醒。”
“什么?”韦策挣扎着嚷道,“裴寂,你放开我,我要看看她!”
裴寂瞥他一眼,声音冷淡:“看了又能如何?你能为她做什么?”
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韦策从暴怒中突然愣住。
不错,如果不是他如此无用,她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