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院中夜风微凉,沈青葙独自坐在阶下,望着漆黑天幕上白光微茫的银河,不知第几次想起了裴寂。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听说近来告假回城养伤,也不知那伤,到底好了不曾?
“娘子,”夜儿端着托盘过来,“该吃药了。”
因为筹划着脱身回城,是以沈青葙直不曾停过药,此时接过来饮而尽,苦涩的药汁留在舌尖上,沈青葙由不得皱了眉,夜儿连忙递过来盏清水给她漱口,待漱过之后又送上盏蜜水,道:“这是宋女官送过来的枇杷蜜,奴调了盏,娘子尝尝吧。”
沈青葙接过来喝了口,温水调的枇杷蜜,清甜适口,却突然想起来,去年这会子在云州,她急怒之下高烧不退,裴寂总是看着她吃了药,再调盏温热的蜜水给她过口,哪怕回长安的路上那么颠簸艰险,在这事情上裴寂也从不曾马虎过。
口中的蜜水突然就酸涩起来,怎么也咽不下,沈青葙把水盏放回托盘上,低声道:“拿下去吧。”
夜儿走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不知哪里的蟋蟀高高低低地叫着,偶尔有绿光闪,是秋来最后的几只萤火虫,沈青葙将薄薄的毯子拉到下巴底下围好,靠着引枕,终于放任自己,回想起去年此时,与裴寂相识的切。
最开始时,他分明并没有动那样的心思。
那时她中了mèi • yào,那零星留下的记忆中,似乎对他很是亲昵,可他并不曾动她,反而想法设法给她解毒,还帮她躲过了齐云缙,那么,是什么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呢?
好像是她见到韦策那天。那时候她在房中梳妆,他突然闯进来,第次唤她青娘,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他的态度非常古怪,尤其在提起韦策时,她能感觉到他明显恶劣的语气。
之后她与韦策商议,决定投靠东宫,将内幕告知裴寂,也就是那时候,他才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另面。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做出与他贯的品性背道而驰的事情?
沈青葙将薄被又拉高些,许是太冷,总觉得鼻子有些酸。
既然做了这等事,就该恶劣到底,为什么要拼着性命救她,又当面隐瞒,弄得她这般心神不宁,反反复复不能放下?
墙外突然响起声唤:“喂!”
沈青葙吓了跳,循声望去,齐云缙正从墙头跃下,黑衣隐在黑夜中,如同暗中窜出的猛兽,沈青葙本能地想要高声叫人,齐云缙眨眼间已经来到跟前,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声音被堵在喉咙里,他身上浓烈的汗味儿和马匹气味劈头盖脸扑上来,沈青葙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正要挣扎时,齐云缙松开了手,低低笑:“某回来了,你猜某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沈青葙急急坐直了,将薄毯又围得紧些,“深夜不便,齐将军有什么话请明天再说。”
齐云缙在星光底下瞧着她,多日不见,她比他离开时好像又瘦了些,眼睛湿湿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哭了,到底谁又惹她了?深更半夜坐在院里哭。
齐云缙不由得又凑近些,抬手去摸她的眼睛,问道:“你哭了?”
沈青葙急急躲过,下子沉了脸:“你做什么?”
齐云缙觉得中指的指腹蹭到了点柔软的肌肤,但是她躲得很快,到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便只是弯着腰探着身子看她,声音压得低低的:“谁惹你哭了?”